第39章

苏晏三人倒也觉得奇怪,谢临风不是还未出来吗?怎么周允文就要进去了?

不会是真的还有小组面试吧!?

但见中年男子笃定的神情,大家也不好说什么。

苏晏和宋子修朝周允文挥了挥拳头给他加油,便看着他走了进去。

周允文见谢临风未出来,也以为自己进去后会看见他,哪知进去后是一空荡的房间,未见人影。

他一瞬间有点懵。

就这?

周允文突然又想到什么,清秀的眉毛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这莫非就是陆弦之前辈他们所说的,测试学子心性的考验?

这是在考验君子慎独?

是要告诫诸位学子人前人后应该言行如一、心口如一、始终如一罢。

心中有天地,不为外物欺。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内心称赞了一句,不愧是云山书院,连这考验都是不同于出科举试题考验学生的俗套做法。

于是周允文沉静下来,站在房间的中央,脊背挺得笔直,面上也无焦躁之色。

他在脑海中默念着《中庸》中的话语:“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他微微阖着眼睛,双手自然下垂于身侧,在外人看来,便是小小年纪自有一番君子之风。

周允文不知,云山书院的山长安和先生正立于这屏风后静静地观察着他。

这漂亮精美的屏风内有玄机。站在周允文这一侧,便望不见屏风内的景象,于是他是完全看不到安和先生的身影的。

而站在屏风内安和先生这一侧,却是能够将屋子里所有动静尽收眼底。

见周允文不骄不躁地站在屋中,闭起眼睛嘴唇蠕动,似乎是在回忆背诵名篇。

安和先生倒也觉得有趣,看出这便是谢临风之前说的长溪县县令之子,倒是个稳重的孩子,若是能不忘初心,日后必有一番作为。

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安和先生便出声道:“好了,你出去吧。”

周允文突然听见一个高深莫测的男声响起,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睛。他忍住了内心想探寻声音来处的冲动,朝着案桌行了一礼,便原路返回。

但他推开门所见的并不是一开始进来的院落。倒是看见那院落的石桌椅上,谢临风正百无聊赖地坐着,周允文快步走了过去。

谢临风看他好奇的模样,便解释道:“老头……”他瞥见周允文挑眉,便忙改口道:“山长先生布了阵法,我们只有等到他们全部过来后,才能出去。”

谢临风瞥见他恍然大悟后露出仰慕的神情,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嗐,又是一个被真相蒙蔽的孩子。要是你知道安和先生刚刚还嗑着瓜子一副听戏的模样,他想象了一下周允文幻灭的表情,觉得颇为有趣。

“轮到你了,你进去罢。”中年男子抬眼看了一眼前方,便对着宋子修示意他进去。

苏晏更好奇了,他刚刚特地在心里记了时间。原本以为是每隔既定的时间,就放一个学生进去,但他现在发现谢临风和周允文在里头待的时间并不一样。那中年男子是如何确定放人进去的时间呢?

苏晏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中年男子看着他圆溜溜的大眼睛,觉得分外可爱,但仍然只是神秘地回答道:“山长自有妙计。”

啧,云山书院还真是有意思。

这边宋子修进到了房间后,面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他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房间的装潢。以他的眼力自能看出,无论是那梨花木案桌亦或是那大屏风,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尤其是那屏风,他从未见过这般精美的屏风,并且宋子修直觉这屏风与那普通的屏风有些不大一样。他好奇地走过去,刚准备抬手碰碰,就听见那屏风里传来几声咳嗽声。

宋子修吃了一惊,连忙道歉:“晚生只是见这屏风很不一般,便好奇想凑近看看,无意冒犯。”

此时安和先生从屏风里缓缓走出,走到案桌前施施然坐下,端的是一副世外高人的形象。

宋子修见状,便猜到这就是云山书院的山长,当世大儒安和先生,更加有些拿不定这高深莫测的老人会要问些什么问题。

可千万别考他那些科举的试题!他在心里暗暗祈祷。

“你对话本怎么看?”老人的声音响起。

宋子修大吃一惊,漂亮的丹凤眼都睁圆了。

安和先生看出来了?

他就这么掉马了?

不会吧!

宋子修脑瓜子飞速转动,除了苏晏和周允文两个小伙伴,他可是没有告诉过别人自己在写话本。周允文是个能保守秘密的人,应该不是他刚刚透露的。

难道安和先生真的能看透一切?太可怕了吧。

安和先生可不知道宋子修内心是这么一番想法,他只是刚刚跟谢临风聊天的时候,听到谢临风说遇上了个喜欢八卦的小伙伴,这种孩子一般好奇心强,瞧见他进来时四处观望打量的眼神,便猜到是眼前这孩子。喜欢八卦的话,想必是爱听别人的故事,这种孩子多半也会看些话本。

“随便聊一聊就好了。”见宋子修面上有些紧张的神色,这小表情不太对劲,老人若有所思。他笑了笑,放缓了语速说道。

一时间宋子修脑海中闪过了许多正统的、义正言辞的话,什么读书人就不应该看这些话本,这类旁门左道的东西蛊惑人心云云。但这些违心的话,他说不出口,毕竟他自己是真心喜欢的。宋子修也想到哥哥之前所说的,既然是考验心性,按照最真实的情况去回答就好了,若是云山书院不接受,那他还不愿意来这了。

如此想了想,宋子修便开口道:“话本挺好的,能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眼泪。”

听闻这话,老人眼中不易察觉地闪过了一丝惊讶。

似乎是终于说出口了,宋子修内心也坦然了许多,他继续说道:“人一生一世,不过是一条命罢,只能过一种生活,品一种滋味,人生没有如果,岁月不可回头。但是在话本里,一个人可以活很多很多次,可以有不一样的人生,千差万别,丰富多姿。”

“我喜欢话本,喜欢看故事里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现实中没有那么多随性洒脱、快意恩仇,没有那么多丰富的可能性,寄情于话本,对我贫乏枯燥的人生来说,也是一种宽慰罢。”

老人点了点头,面上不显,心里却暗自赞叹,这倒是一个有灵气的孩子。

“人一生中,能认清自己找到喜欢的东西不容易。找到后还能保持清醒,分清现实和虚幻则更加难得。”老人摸着长须意味深长地说道。

“好了,你的考验结束了。”他态度温和了许多,示意宋子修可以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