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司以钧有天赋, 这一点,司梁致比谁都清楚。

他还真是很意外, 司以钧那个脑子里除了谈恋爱以外, 连自己儿子都装不进去的妈妈, 居然能生出那么天才的一个儿子来。

他第一次见司以钧是在自己21岁的时候,正在上大三, 到父亲的公司去帮忙。他虽然在学校学的是金融,可是书本和实践还是不一样, 所以他刚到公司,手忙脚乱的。

再加上他残疾, 身体又不好, 虽然司维兴只交给了他一个简单的项目,可是他还是焦头烂额。

那一天,司梁致忽然被司维兴叫到了办公室里。他费劲地抽着轮椅走进司梁致的办公室, 径直看见办公室里站着一个瘦弱高挑的小子。

那小子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 头发乱七八糟的, 身板瘦弱,沉默不语地站在原地。

那小子一抬头, 司梁致就愣住了。

且不论他精致得过分的五官,光是那双眼睛,简直和父亲的眼睛长得一模一样。

那小子一双眼冷漠又死气沉沉, 只看了他一眼,就默默转开了眼神。

“梁致,给你介绍一下, 这是你弟弟,以钧。”司维兴站在旁边,说道。

这是司梁致从没听过的语气,温柔而小心,带着一股浓重的、来自父亲的宠溺。

但这些情绪,都是给那个小子的。

司梁致知道自己的父亲外头有个情人,从他母亲死后,父亲就一直想把那个情人娶回家。可是那个女人不仅拒绝了他,还绝不见他,连儿子也不给他见。

直到前段时间,那个女人死了。

而眼前这个叫司以钧的小子,就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司梁致根本压抑不住来自内心的恨意,紧紧盯着那小子。可是司以钧却一言不发,沉默地盯着墙上的地图看。

那张地图,正是司梁致接手的那个项目的规划图。

他要建一个工厂,可是在几处选址里难以裁定。司维兴对这个项目根本不上心,让他全部自己看着办,赔本了也没什么关系。

“以钧在看什么啊?”司维兴没注意到司梁致怨毒的目光,语气里满是小心翼翼的讨好,问司以钧道。

司以钧没理他。

司维兴便无所不用其极地逗着他说话,那副讨好的模样,是司梁致这辈子第一次见。

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那个女人,不仅是父亲的真爱,插足他父亲母亲的婚姻;那个女人生的孩子,也是父亲最钟爱的,不管自己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取代那个野种在父亲眼中的重要性。

司梁致缓缓握紧了拳头。

不行……一定要忍住,要从长计议。

而在他面前,司以钧终于肯开口说话了。

“那个地方,可以盖一个工厂。”他抬手,指向地图上的某一处。

这是司梁致从来没考虑过的选址。这个地方虽然价格低廉,但是道路不畅通,进市区要绕很远的路。虽然买地便宜,但是光运输的开支就会很高,远高过地价上占的便宜。

他看了一眼,心里发出一声冷笑。

他知道,父亲最讨厌这种多嘴卖弄的人,即便是小孩子。

“为什么不盖在这里呀?”旁边,司维兴却压抑着兴奋的情绪,抬手指了指另一处拟定选址的位置。

那里正是司梁致非常倾向的选址。

“价格太贵了。”司以钧看向旁边的市政规划图,说道。“那一边马上就要修新的公路了,到时候比这里还要好走。那个价格还那么便宜,不会浪费钱”

虽说童言无忌……可是这个小孩子,也太有天资了,像是生来就应该去做生意的。

司梁致从小做惯了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在金钱这件事上不太计较。之前拟定选址时,看那块地各方面条件都是最好的,就根本没在意价格上的事,更没去看市政规划。

毕竟买这块地的价格对他们家来说,实在是九牛一毛。

难怪父亲一直不同意……

司梁致看见,他父亲的眼睛都亮起来了。他抬手想摸摸司以钧的发顶,却被他躲开了。可司维兴丝毫不介意,夸道:“以钧怎么这么聪明?说得太对了,一看就是随了爸爸……”

司梁致浑身冰凉,血液都凝固了。

接着,司维兴侧过头,看了司梁致一眼。

司梁致读懂了他眼里的意思。

“这么简单的问题,这个小孩子都会,为什么你还要来反复请示我?”

这一眼,在之后的近十年里,反复出现在司梁致的噩梦中。

这也从此让司梁致坚信,只有把司以钧养成一个废物,才能保住他自己。

——

“去查一查,那个顾言湛是怎么回事。”

车开到了家门口,司梁致下车之前,皱着眉头吩咐助理道。

助理没有多问,应了下来。

司梁致被连着轮椅从车上搬了下来,佣人接过轮椅,推着他进了家门。

这一天司维兴并不在客厅里。

司梁致在客厅里小心翼翼地环视了一周,确认司维兴不在,才抬头问管家道:“父亲还在休息吗?”

管家回应他:“老爷在楼上书房里处理文件。”

司梁致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佣人推他上楼。

司梁致推门进去的时候,司维兴正在剧烈地咳嗽,脸色有点发青。

见到司梁致进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止住了咳嗽。

“父亲还好吗?”司梁致满脸关切,抽着轮椅走近了。

“嗯。”司维兴应了一声,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桌面上的文件,缓声问道。“什么事?”

司梁致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接着不着痕迹地掩饰了过去:“没什么,就是今天又被以钧的老师叫到办公室了。”

“又出了什么事吗?”司维兴抬头。

司梁致笑着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就是以钧这个孩子一时糊涂,考试作弊,抄了别人的卷子。”

至于这件事其实是一场误会,司梁致只字不提。

却没想到,司维兴想都没想,直接说道:“他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是不是老师弄错了?”

司梁致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了。

他停顿了片刻才勉强开口:“……这个老师倒是没有和我说。”

“不是什么大事。”司维兴说。“肯定是老师弄错了,那个孩子又犟,不会给自己解释的。”

司梁致尴尬地笑了笑:“一定是这样的。”

为什么呢?明明他们之间父子感情并不亲厚,司以钧小时候基本没怎么见过这个爹,长大了又从来不愿意见他。

司维兴凭什么对他这么信任呢?

两个人相对无言了一会儿。

“没什么事了就出去吧。”司维兴翻了一页手里的文件,重新垂下头去。

“……好的。”司梁致勉强开口道。“父亲也不要太过劳累,要注意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