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在路上(第3/4页)

“噢!”郭怒想了想自己用望远镜看到过的夜空,讪讪地点头。

“我见过几次圣上,他的身体状况可能不太好!”不愿被自家师弟当做神棍,张潜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透露,“而安乐公主和圣后的权力,全部来自圣上。如果新君登位,她们两个立刻就变成了寻常皇亲国戚,不会再有胆子和底气胡作非为。至于太平公主,她已经习惯了圣上的包容,换了新君的话……”

正犹豫着,到底把话说到什么分寸,才不至于把郭怒吓坏。脚下的马车却忽然放慢了速度,紧跟着,车门外就响起了家丁郭敬的声音,“少监,有皇亲的车驾打着全套仪仗,正从对面走过来,咱们可能需要给对方让路。”

“那就让!”只要别人不主动找自己的麻烦,张潜还真不在乎一些虚礼。想都没想,就低声吩咐。

马车缓缓停在了路边,张潜坐车也坐得累了,索性推门跳了出去,跟郭怒两个一起在路边的大树下舒筋活血。

才刚刚摆了几个架势,却看到,迎面走来的庞大队伍中,忽然冲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远远地,就冲着自己抱拳行礼,“张少监,真太巧了。我家主人刚才还在念叨你,没想到转眼间,就在路上与你遇了个正着!”

“王毛仲?”张潜愣了愣,迅速认出了来人的身份,“你家主人不是临淄王么?他这是要……”

“这边说话,这边说话,我家主人说,既然碰上了,就刚好跟你告个别。我们刚过来的地方,是灞桥驿。我家主人已经亲自过去安排酒菜了,派我过来问你有没有空跟他喝上几杯。”王毛仲还是一幅混不吝模样,根本不听张潜说什么,自顾提出自己那边的要求。

“如此,就多谢你家主人了!张某和师弟马上就过去。”没想到在回长安途中能遇到李隆基,张潜意外之余,也感到有些兴奋,笑着回应了一句,随即拉上郭怒一道,徒步走向远处的驿站。

郭怒对李奉御的感觉一直不错,更何况,对方如今还是六神商行的大股东之一。因此,也不推辞,兴冲冲地跟着张潜结伴赴宴。

不多时,师兄弟俩进入到了驿站之内。而那临淄王李隆基,早就命人摆好了茶水相候。见了面,不待张潜行礼,此人就大笑拉住了他的胳膊:“用昭回来了?路上又遇到什么麻烦没有?我就知道,区区几伙山贼草寇,奈何不得你们兄弟俩分毫!如今一见,果然连寒毛都没被碰歪一根!”

“有劳临淄王记挂,张某惭愧,惭愧!”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是未来的唐明皇,张潜就不敢表现得太随便,笑着挣脱出手臂,躬身行礼。

“别,别行礼。你现在官儿比我大,你行了礼,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还!”李隆基嗖的一下跳出数尺远,遥遥地以平辈之礼相还。“还不如继续拿我当奉御李其,咱们俩都省得别扭。”

“那如何使得,你终究是圣上的亲侄儿。”张潜心里当然巴不得跟李隆基平辈论交,但是在嘴巴上,却依旧说得极为恭谨。

“你别拿我当临淄王,我也不拿你当秘书少监。”李隆基笑了笑,头摇得如同拨浪鼓,“否则,我就自称下官。”

“也罢,就依殿下!”张潜想了想,勉为其难地答允。

李隆基却立刻轻松了起来,走上前,再度拉住他的手臂,“我排行第三,应该比你年长一些,你叫我一声李兄,或者三郎都行。我呢,就叫你用昭。否则,论公,你是从四品少监,我是从五品下别驾。论私,我这个临淄王,还是你那商行的小股东。咱们俩肯定越论越生分!”

“也罢,就依李兄!”张潜原本因为知道了李隆基身份,而感觉到的那一点儿拘谨,尽数消散。笑了笑,果断向李隆基拱手。

“在下郭怒,见过临淄王!”郭怒却不敢像自家师兄一样托大,规规矩矩在旁边行礼。

“你也一样,叫我一声三郎,或者李兄。否则,上次灌我喝酒的事情,我可不会当你不知道我身份!”李隆基把眼睛一瞪,笑着威胁。

郭怒无奈,只好也像张潜一样,托大叫了一声李兄,重新施礼。李隆基说不端王爷架子,就不端王爷架子。先冲着郭怒还了半礼,然后笑着请二人入座。

驿站的管事极有眼色,立刻亲自捧来了热茶。随即,又指使着手下弟兄,把这个季节能找到的新鲜水果,一盘接一盘地送了进来。

比起张潜曾经生活过的二十一世纪,这些水果的颜色和形状,都差得甚远。但胜在没有经过化肥、农药和远距离运输的摧残,因此滋味反倒更足。

张潜和李隆基年纪差不多大,郭怒比二人小一些,但也没超过五岁。因此,三人边吃边聊,倒也不愁找不到共同语言。很快,彼此之间就再也没有了距离感,说话时的表情和姿态,也都越来越随意。

“李兄这是要去哪里公干?光护驾的亲卫,恐怕就有六七百。”郭怒好奇心重,聊着聊着,就开始询问起了李隆基的目的地。

“唉,还不是你们师兄弟俩闹的?”他不问还好,一问,李隆基立刻把嘴巴一扁,悻然抱怨,“前一阵子,你们兄弟俩俘虏的那批蟊贼里头,有好几十人,都是潞州府兵假冒。圣上知道后大怒,把潞州刺史、别驾、府兵都督一起给撤了,叫他们回长安听候有司讯问。李某刚好官职不大不小,就被一脚踢到潞州去做别驾,协助新任的聂刺史,一起收拾烂摊子!”

“啊?”郭怒裂开嘴巴,忽然觉得好生尴尬。

在大唐,五品以上官员外放,哪怕是升一级任用,都会被当作贬谪。而中州别驾只是正五品下,比正五品奉御,还低了半级。是以,李隆基这次调动,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能算是走运!

然而,同样的话语,落在张潜耳朵里,却完全是另外的结果。只见他,笑着坐直了身体,以茶代酒,向李隆基道贺,“李兄去潞州做别驾?如此,张某倒是要恭喜李兄了。此番前去,宛若白纸作画,刚好放手施为。”

“用昭果然生了一副九孔玲珑心!”李隆基闻听,顿时眉开眼笑。也端起茶盏,与张潜遥遥虚碰,“说实话,长安好是好,住久了,未免憋闷。出去走走,正合我意。”

“李兄过奖,张某只是觉得,以李兄的本事,走到哪,哪里都是天空地阔,不在乎潞州还是长安。”张潜笑着回应了一句,抬起头,将盏中茶水一饮而尽。

“就借用昭吉言,李某此去,刚好随心所欲地做个痛快!”李隆基也笑着将盏中茶水喝干,随即,又笑着摇头,“只可惜,此行路途遥远,再想喝到用昭的菊花白,可就不那么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