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轻取(第2/3页)

他没有跟西域各部族打交道的经验,但另一个时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怛罗斯之战,他却记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葛逻禄部在安西军与大食人血战之时,忽然在安西军背后倒戈一击。安西军也不至于差儿全军覆没。

虽然短短十多个月之后,封常清就在小勃律为安西军挽回了颜面,但很快大唐就又遭到了“安史之乱”的打击,从此,西域尽数沦陷,而安西军旧部却又多坚持了一百六十多年,直到后周柴荣当政,还在眼巴巴地盼望着中原兵马的支持。

“娑葛现在顾不上我,在实力壮大到一定程度之前,我也会尽量避免跟娑葛的主力野战!”唯恐打击了郭鸿的积极性,想了想,张潜继续补充。脸上的表情依旧要多认真有多认真。

而郭鸿提醒一次之后,却立刻不再多啰嗦了。他如今的地位非常尴尬,虽然张潜和张潜身边的亲信,都没把他当做人质,并且给了他足够的礼遇。然而,他留在这支队伍里的最大作用,却是避免他父亲郭元振反悔,率部前来追杀。

此外,金山军掌书记荀颍达在张潜麾下安插眼线,煽动弟兄们途中哗变的阴谋,在张潜以一百四十人攻克孤石山之后,就彻底暴露。他虽然从头到尾都不知情,却无法洗清嫌疑。因此,话说得太多去,反而会被人怀疑没安好心。

不过,张潜本人,显然没有将郭鸿与荀颍达两个,相提并论。这一路上,只要涉及到西域的问题,无论风土人情,还是天文地理,他都会主动向郭鸿求教。从不因为他是郭元振的儿子,就怀疑他会故意把自己引入歧途。甚至有两次制定作战计划之时,都主动向他请教,让他帮忙查缺补漏。

这让郭鸿在感动之余,心中愈发觉得惭愧。同时出言也愈发谨慎,以免自己的经验和想法,会干扰到张潜的决断。

在他看来,张潜抵达西域之后,所走的每一步,都不能用以往经验衡量。特别是张只潜带着一百四十几人,就去哄骗孤石山守将出击那次,如果用以往的作战经验来看,纯属找死。而事实却是,张潜不仅仅大获全胜,还一战就赢得了所有将士的拥戴。

从那时起,身后这三千兵马的士气,就开始节节上涨。每次跟敌军交手,各团都争先恐后。郭鸿甚至怀疑,即便张潜不给出每天一百文的军饷,弟兄们依旧愿意跟着他眠沙卧雪,且毫无怨言。

所以,郭鸿以为,自己过去的经验。大多数时候都未必能帮得了张潜,反而容易对他形成误导。与其那样,还不如闭口不言。

不过,今天张潜所请教的问题,并不在容易产生误导范围之内。所以,郭鸿拿着望远镜朝着济浊馆的土墙上粗略扫了几眼,就给出了准确的答案,“拔悉部被你打怕了,在杀三牲祭天,请求长生天和鬼神帮忙赶走你。我估计,他们准备紧闭城门,死守待援了。毕竟这里距离姑墨州只有一百七十里,距离大石城也只有一百五十里。那两个地方的守军,随时都可能赶过来支援!”

好像是在印证他的判断,话音刚落,济浊馆的土墙上,就响起了一阵温柔的号角声,“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与求战的角声完全不同,更类似于奶狗的求饶。紧跟着,十多头活牛,上百只活羊,就被守军从城墙上用绳子顺了下来,一道雪白的旗帜,也高高地在敌楼上竖起,来回摇晃。

“拔悉部弱小,愿意臣服于大唐。特献上牛十二头,羊一百,请求将军放过!”有十多个大嗓门的部族武士,站在白旗下齐声高喊。汉语虽然说得极为生硬,不战的意思,却表达得清清楚楚。

“啊?”没想到拔悉部的酋长、贵族和萨满们,在城头上跳神请仙,弄得鲜血淋漓,最后的选择却是主动示弱,张潜一时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嘴巴本能地张了老大。

“这是试探,看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英雄!”郭鸿不忍心看着张潜被拔悉部所骗,主动低声提醒,“如果你接受了这些牛羊就离开,他们便会把你当做马贼之流。今后只要发现机会,一定会狠狠咬你一口。”

“那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们主动开门投降?”张潜毫不犹豫接过话头,郑重求教。

弟兄们远道而来,需要时间恢复体力,所以他不可能现在就对济浊馆发起进攻。与其百无聊赖地等待,不如试试,能不能兵不血刃拿下此城。

“他们如果开门投降,今后就没法向娑葛交代了。娑葛如果腾出手来,拔悉部的埃斤拔悉德全家必死无疑,部众届时也会被突骑施其他各部瓜分!”郭鸿十分内行,一句话就打消了张潜的梦想。随即,又皱了皱眉头,快速补充,“但你可以降低他的斗志,让我军攻城之时,遭遇到的抵抗不会太过激烈。”

“怎么做?”张潜想了想,再度低声求教。

“漫天要价,然后给他机会讨价还价。当双方无法达成一致之时,再动手攻城。届时,只要我军展示出足够实力,他们投降就有了理由!”郭鸿又皱着没有思索了几个呼吸时间,然后小声回应。

“我去,小心对方有诈!”王翰在旁边听得真切,果断请缨。随即,纵马持槊,冲到距离敌楼一箭范围之内,用槊锋指着敌楼中,衣着最光鲜的那名突骑施人,高声断喝:“用几头牛,就想贿赂我家行军长史罢兵,白日做梦!我家行军长史有令,拔悉德部参与叛乱,罪在不赦。念其有迫不得已原因在,所以,准许尔等交出全部财物,带着城中所有突骑施人离开。否则,一旦城破,全族上下,皆以谋反罪惩处!”

他长得高大英俊,又从小就练习骑术和武艺,因此纵马挥槊的动作,风流倜傥,味道十足。登时,就让城头上的拔悉德等人的心中,生出几分仰慕之意。纷纷拱起手,可怜巴巴地解释:“上差容禀,上差容禀!孤石山,岐山,谒者馆和济浊馆,乃是怀德郡王赐给我部的过冬之地。如今天寒地冻,其他三地又尽数被张行军长史所夺,如果我部再交出济浊馆,就,就只举族冻死这一条路可走了!”

“上差,娑葛是大唐皇帝钦封怀德郡王,我等都尽归其节制。他带着我等打冤家,我等不敢不从!”

“上差,我等并未背叛大唐,乃是听信怀德郡王的调遣。上差兵强马壮,理应去与怀德郡王分出高下。攻打我部,实在有辱上差英名!”

“上差,我部愿意再交出四头牛,二百头羊,外加十匹骏马。只求上差放我部一条活路!”

……

说一千,道一万,归根结底其实就是一句话。牛羊马匹可以给,济浊馆在张潜跟娑葛两个分出胜负之前,坚决不会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