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裂变(中)(第2/3页)

“不亏!”唐盖第一个哑着嗓子重复,声音颤抖,脸上的得意,却远远高于紧张。

“只可惜没留下两颗地雷在手里!”路广厦抬手抹了下眼睛,有些委屈地感慨。“否则这会儿点燃了扔出去,我看谁敢挡着咱们。”

“那倒是。骆书记还说过,等这次任务结束,就教咱们用手雷。唉——”有人感慨着举起刀,将肩膀靠向身边的袍泽。

“手雷太小,没地雷过瘾!”

“他妈的,老子就最近几个月,才终于吃上了肉,真是命苦……”

……

更多的人,感慨着,抱怨着,在张思安身边整队。准备跟敌军决一死战。至于“投降”两个字,谁都没有提,甚至想都没人想。

作为碎叶人,他们早就知道了敌军会怎么对待投降者。他们好不容易才重新当了一回人,不愿意再去做奴隶。他们已经深深地明白了,尊严到底是什么。宁愿战死,也不想再屈下自己的膝盖。

大伙的动作,令距离最近的几名石国斥候悚然而惊。后者迅速回过神来,然而,却既没有策马发起攻击,也没有张弓搭箭,而是拼命踢打坐骑,向更远的地方逃去。坚决不给唐军杀死自己的机会!

“跟上我,一起向坡顶走!”张思安又惊又喜,果断发出一声命令,随即缓缓迈动脚步。

五十人的队伍,缓缓向山坡顶部移动,战靴踩在草丛中,发出轻微的声响。漫山遍野的石国武士,像泥塑木雕一般,对他们视而不见。而挡在他们必经之路的石国斥候,则纷纷策马闪避,仿佛在躲避一群瘟神。

近了,近了,还差二十步,就能到达山坡顶。而翻过山坡,就能找到大伙存放的坐骑,然后扬长而去!张思安紧张得头皮发麻,逯得川紧张得不敢呼吸,路广厦、唐盖、唐塔、车平等人,也全都紧张的脸色发白,浑身上下寒毛倒竖。

山坡顶上的石国斥候,终于有了动作。唐军身背后的石国将士,也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张思安知道自己没机会翻过山坡了,果断停住脚步,下令原地结阵。弟兄们苦笑着竖起盾,举起刀,在他身边围成一个圈子,准备最后一搏。

山坡顶的斥候冲了下来,却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没有挥刀,也没有放箭。山坡上的石国将士,也纷纷重新策动坐骑,潮水般向西飞奔,谁都不肯多看张思安等人一眼。

“怎么回事?”张思安、逯得川等人再也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先以目互视,然后茫然地扭头朝四下张望。只见漫山遍野的石国将士,全都调转了坐骑,朝着西方飞奔。包括刚才已经逃出了山谷的那部分石军前锋,此刻也集体掉头而回,狼奔豕突。

就在石军前锋的身后,一面猩红色的战旗高高地挑起。战旗下,数千名大唐健儿策马持刀,锐不可当。

“咱们的人来了!”

“镇守使来了!镇守使来了!”

“石军败了,没等打就散架了!”

“石军完蛋了,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们!”

……

刹那间,欢呼声从张思安、逯得川和唐盖等人嘴里脱口而出,大伙挥舞着兵器,向那面猩红色的战旗遥遥致意,每一个人都热泪盈眶。

他们安全了,石国武士再不赶紧逃走,就得把命丢在这里,谁还有胆子跟他们纠缠?!碎叶城转危为安,他们的农田,房子和家人的坟墓,都不用再担心敌军的破坏!

碎叶军主力刚刚抵达战场,就彻底锁定了胜局,乱成一锅粥的石国武士连重新整队都来不及,更甭说组织起有效抵抗!而在这场战斗中发挥了最关键的作用的人,就是他们,教导团一旅一队,五十名刚刚完成整训的新兵!

当然,对面山坡上的碎叶营老兵,也点燃了另外十几枚地雷的导火线。但是,在此时此刻,无论谦虚老到的张思安,还是年青气盛的逯得川,都忘记了对面山坡上那批老兵的存在。

他们亲手点燃了葬送石国军队的地雷引线。他们成功完成了镇守使交代下来的任务。他们在完成任务之后,还互相掩护着全师而退,没有给教导团丢人,也没有丢下任何一名弟兄!

“队正,追不追?斩首三级策勋一转!”忽然,有人在队伍中,高声提醒。

“就咱们几个?”张思安迟疑着扭头,随即高高地举起了横刀,“追,弟兄们,杀贼!追上一个算一个!”

“杀贼,杀贼——”呐喊声取代了欢呼,从队伍中响起,刹那间盖过了周围慌乱的马蹄声。

逯得川带头,唐盖、路广厦紧随其后,再往后是队正张思安、唐塔和车平,其余弟兄则紧紧跟上,五十名新兵,在奔跑中,按照最近几个月在新训营里所学到的本事,排成一把移动的横刀。

一名石国斥候惊慌失措地从队伍前跑过,路广厦抬手一弩,正中此人脊背。锐利的弩锋穿透此人的后腰和小腹,从身前露出半寸。石国斥候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松开缰绳,缩卷着身体坠下马背。

另外三名仓皇逃命的斥候,拨歪马头,试图跟大伙拉开距离。唐塔和队伍中的几名手持弩箭的弟兄,相继扣动扳机,将斥候连人带马射倒在地。

鲜血瞬间染红青草,一名斥候挣扎着试图爬起来继续逃命,逯得川快步从战马尸体旁冲过,挥舞横刀,一刀抹断斥候的喉咙。

大伙跟在逯得川身后,继续向下猛扑,转眼间,就扑回了山坡中央。十多名失去了坐骑,仓皇逃命的武士,哭喊着绕路而行。张思安却坚决不肯放过他们,指挥着大伙扑过去,将武士们挨个砍倒在地。

数名骑着马的石国武士,从大伙身边狂奔而过,对被杀死的同伙视而不见。骆广厦来不及装填弩箭,气得破口大骂。唐塔弯腰捡起了一块拳头大的碎石,狠狠朝一名武士的后脑勺砸了过去,却偏离了目标,正中旁边一匹战马的屁股。

“唏嘘嘘……”原本就惊魂未定的战马,被吓得悲鸣着扬起了前蹄,甩落背上的武士,然后落荒而逃。还没等那名武士从地上爬起来,唐塔已经追到了近前,雪亮的横刀奋力劈下,在武士的脊背上,辟出一道两尺长的刀口。

鲜血喷出三尺高,武士生命随着鲜血一起流逝。唐塔躲闪不及,被鲜血溅了满脸。还没等他来得及抬手去擦,“叮当”,有支羽箭正中他的胸口。

“啊!”唐塔被吓了一大跳,尖叫着低头去检视自己胸口。却看到羽箭无力地落下,而穿在身体上的镔铁背心却毫发无损。再迅速抬头,他看到一名武士策马远去,同时还在努力地将第二支羽箭往弓弦上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