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惯性(第2/3页)

“嗷——”地干嚎了一嗓子,带队闯营的御史大夫郑愔撒腿就跑。刹那间,其余御史,少尹、差役们,不敢赌虎贲们会及时收起长槊,一个个争相转过身,四散奔逃!

一路冲出了未央宫外三四里远,牛皮腰带跑断了,都没人敢停下来系。直到两腿累得彻底没了力气,才相继停蹲在野地里,流着眼泪大喘特喘。

这下,再也没人敢为了拍安乐公主的马屁,去试探张潜的底线了。而想要请太后或者新君下旨,为了一群恶奴去降罪一名开国侯,却谈何容易?!

首先,太后也得考虑,这样的圣旨,能不能过得了门下省那道封驳的关卡。

其次,张潜不准许大理寺和京兆府的人进他的军营,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太后这个节骨眼上为了几个家奴,去强压手握重兵的悍将低头,实属不智。

如此一来,张潜的跋扈之名,被坐了个十足十。有些原本想要趁机弹劾他一番,以达到沽名钓誉的文官,果断将写好的奏折塞进了碳炉。而碎叶军的虎贲们,则士气暴涨,都觉得跟上这样一位主帅,乃是自己人生之大幸。

那三千虎贲当中,大多数都是张潜在冻城、碎叶等地救出来的奴隶,还有少部分,则由他的家丁、朔方军送来的精锐,以及原疏勒镇老兵组成,原本对他的忠诚度就极高。经此一事之后,大伙愈发愿意生死相随。可以说,如果他一声令下,弟兄们绝对能做到直面刀山火海也不旋踵。

张潜也知道,这三千虎贲,才是眼下他能安身立命的真正依仗。因此,除了严格训练之外,在弟兄们的装备方面,他也不惜血本。

而随着水力锻造技术和坩埚冶金技术在六神作坊里越来越成熟,麒麟铠和镔铁背心在防御力有所提高的情况下,造价和重量,都大幅下降。所以,镔铁背心,在碎叶营中迅速变成了标准装备,每名弟兄人手一套。

对于亲卫、教导、朔方三个团和刚刚立下大功的细柳营一团,张潜则给其中除了弓箭手之外的所有人,都配上了麒麟铠!

如此一来,就有将近五百名将士,变成了重装骑兵。万一碎叶营遭到攻击,这五百重装骑兵集结在一起冲阵,绝对能够撕开世上任何防线!

“我要是太后,都赶紧求着你离开!”骆怀祖外出打探消息回来,看到弟兄们武装到牙齿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数落。“否则,你哪天想要废了她们娘俩,另立新君,韦播那点兵马,根本挡你不住。”

“废谁?立谁?中宗皇帝还是张谏之等五人所立的呢,那五王谁最后落到了好下场?”张潜听罢,立刻不屑地翻起了白眼儿。

骆怀祖早就知道,张潜没有什么野心。更清楚大伙眼下所掌握的实力和人脉,支撑不起改朝换代所需。因此,也不劝张潜行什么曹操、王莽之事,笑了笑,低声回应,“这话没错,哪个皇帝,也不会对能威胁到皇位的人心生感激。李家的人,尤其凉薄。当年如果不是长孙无忌相助,未必轮到李治来当皇帝。结果李治跟武曌这两口子,对付长孙无忌来毫不手软。”

“所以我一天都不想在长安多留!”张潜听出骆怀祖话里有话,笑着点头。随即,迅速将话头切回正题,“如何?查清楚有关大食人准备东进的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么?安乐公主这么着急拉拢我,到底想要对付谁?”

“大食人准备东进的消息,应该是崔湜派人放出来的。”骆怀祖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低声回应,“他手下那些爪牙,应该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所以留下了太多的痕迹。我没花太多功夫,就查到了他头上。但是,我紧跟着就发现了几件奇怪的事情,所以才又在外边耽搁了两天。”

“什么事情?”张潜听得心中警兆大起,沉声询问。

“崔湜已经跟太平公主离心。”骆怀祖警觉地朝四周看了看,声音迅速变低,“他年前能重新被李治启用,主要出力者不是太平公主,也不是韦后,而是昭容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张潜眉头轻皱,稍微费了一些心思,才想起上官婉儿长得到底是啥模样。

虽然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书和电视剧中,上官婉儿都声名赫赫。但是,他来到大唐这几年里,昭容上官婉儿一直是个非常不起眼的存在。

虽然此女才名远播,并且据说在后宫之中受宠程度仅次于韦后。但是,此女却很少干预朝政,并且跟武夫们没任何交集。

张潜虽然始终顶着一个文臣帽子,却既不懂得作诗,又没文章传世,所以更容易被归为武夫或者工匠头子!对于他这种“粗坯”,上官婉儿当然不会主动折节相交。故而,双方之间平素连见面的机会都不多,更甭提互相往来。

“对,就是她!”骆怀祖接过话头,郑重补充,“我发现,很多人都小瞧了她。实际上,她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丝毫不输于太平公主。李显遗诏,都是她亲笔起草,朝堂上现在有些职位安排,实际上也是出自她之手。”

“是她指使崔湜散布谣言,试图逼我快速离开长安?!”张潜心中警兆愈发强烈,皱着眉头刨根究底。“她此举到底什么目的?是想对付我,还是另有目标?”

“不是,指使崔湜散布谣言的,应该还是太平长公主。”骆怀祖摇了摇头,声音压得更低,“但是,上官婉儿应该知情,或者,在旁边推波助澜。她的目的跟太平公主一样,是逼着咱们赶紧滚蛋,别留在长安碍手碍脚。不过,太平公主想要对付的是韦后,而她,想的却是挑动两虎相争,然后找机会迎接谯王返回长安!”

“迎接谯王?”张潜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质疑的话脱口而出,“她疯了?先帝在世之时,谯王就一直遭受打压,眼下手头要人没人,要兵没兵。”

“这也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完全同意张潜的判断,骆怀祖点点头,继续忧心忡忡地汇报,“然后,我就仔细查了一下,发现上官婉儿的祖父和父亲,都死在武则天之手,她本人则是刚刚出生,就与生母一道,被罚入宫为奴。此女天资聪敏,又生得如花似玉。十三岁时,因为吟诗着文,而且明达吏事,受到武则天的赏识,解除奴籍,提拔成为贴身女官。武则天让她掌管宫中诏命,她做得极为出色,并且非常懂得进退。终武则天一生,她都没提起自己家人一个字!”

“估计是对自己家人没印象吧!”张潜不愿意理睬以前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低声打断。

“绝非如此!”骆怀祖沉着脸继续摇头,“如果那样,老夫根本不会在你面前提起她。据老夫仔细梳理,发现武则天被逼宫之事,她从头到尾都知情。所以,李显过后才会投桃报李,把她留在了宫中封为昭容,继续替自己出谋划策。李显即位之后没多久,就给她祖父上官仪和父亲上官庭芝平了反,赐封楚王和天水郡公。而最初劝李显启用武三思的,也正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