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暗潮

当日午后, 向阳领着演出的文艺团回来,说起白沙村的演出效果,果然如萧彧预期的那样, 异常受人欢迎。

他们在白沙村的学塾里搭台表演了两场, 一场是给村民们表演的,一场是给闵翀的水师们表演的, 周围不少村子的人也闻讯赶了过来, 将学塾围得水泄不通。

还有不少水师还往台上撒铜钱打赏。

萧彧对过来拜年的闵翀说:“以后打赏这种事得禁止,团员们都有工钱,无需将士们出钱。”

闵翀不以为然:“他们自己愿意给, 这有何不可?”

萧彧解释:“这些女子出身低微,从前就是靠别人打赏度日, 现在改行做了文艺团,却还跟从前一样, 会令她们的自尊心受到伤害,她们会觉得这跟从前也无甚变化, 依旧被人看轻。军中将士可能会因为这个原因会对她们生出不尊重之感, 言行上恐会做出不敬之事。必须要约束一下。”

闵翀虽然不理解, 但还是配合:“好吧,我回去训导一下他们。”

“辛苦闵当家,那些新入伍的水师将士可还服管教?”萧彧问。

“当然, 敢有不服的,打得他哭爹找娘。”闵翀自信满满地说。

萧彧说:“待海港这边的营房建好, 水师们便能搬到这边来操练。此处离州城近, 往后闵当家便能住在城中。我为闵当家购置一座宅子, 以后就在城中安家吧。”

闵翀说:“不用, 我孤家寡人的, 一年也没几日在崖州,要个宅子作甚。这边不是我有的房间吗,到时候我搬到府上来住。”

萧彧笑了:“只要闵当家不介意,便搬来住吧。届时我为你们几个正式授衔吧,你就是水师将领了,总是叫闵当家,显得一股子匪气。”

闵翀闻言挑眉:“到时候郎君要叫我闵将军?”

萧彧莞尔:“闵将军比闵当家好听。”

闵翀说:“我字腾云,郎君可以直接唤我的字。”

萧彧一愣,然后笑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古代关系比较好的同辈都是互相唤字。其实闵翀年龄比萧彧长了一轮,叫他的字并不太合适,不过萧彧的心理年龄与闵翀差不多,叫字也没什么。

闵翀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郎君打算何时称王?”

萧彧抬起眼:“北边有什么动静?”

闵翀说:“据收到的消息,梁王已经接收了豫王的所有兵力,正在蚕食荆州地盘。”

萧彧说:“等一下,叫凛之也过来听听。”他起身,走到门外,对吉海说:“吉海,去找你师父,就说我找他。”

正在院子里陪阿平玩的吉海听见这话,赶紧跑出去了。

裴凛之正在接见几位崖州校尉,闻言便赶了过来,看见萧彧正和闵翀喝着茶有说有笑,聊的都是波斯的见闻。

萧彧正听闵翀说一些波斯人因为缺水不洗澡,为了掩盖身体的异味,往身上涂抹各种香料闹出笑料的逸闻,笑得乐不可支。

裴凛之见状,心底泛起一股浓浓的酸意,不过他很快就甩甩头,让自己不去纠结这种感觉,他深吸一口气,走进来,在桌边跪坐下来:“郎君找我?”

萧彧好不容易止住笑,揉着肚子说:“腾云将北边的消息同凛之说说。”

裴凛之听见“腾云”两个字,不由得拧起眉头,看向闵翀。

闵翀清了一下嗓子,将北边的形势说了。

萧彧说:“凛之有何看法?”

裴凛之皱眉想了一会,说:“梁州与豫州的背面是东西二戎,这就意味着一旦开战,就是腹背受敌,所以梁王要吃下荆州,给自己留退路。”

萧彧点头:“确是如此。我猜梁王的胃口不仅仅是荆州,还有益州。益州那地方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又有蜀汉打下的基石,是个天然的粮仓。只要占据了益州,萧祎就再也对梁王莫可奈何了。”

裴凛之和闵翀都赞许地点头,闵翀说:“所以朝廷是不可能让梁王夺取益州的。”

“正是。”萧彧点头,扭头看着裴凛之,“朝廷与梁王各有多少兵力?”

裴凛之说:“我们尚在建业时,梁豫二州的兵力各约五万,这几年应当扩充了不少兵力,两地加起来不会低于十五万大军。朝廷原有五十万大军,数据可能有些许虚假,除去不能调动的兵力,能调动的兵力应当有二十万左右。”

闵翀问:“交州与广州共有多少兵力?”

裴凛之说:“岭南各州加起来当有五万兵力。”

闵翀皱眉:“怎么有那么多人?”

“交州与崖州都曾不止一次闹过叛乱,朝廷派有重兵把守。”裴凛之解释。

闵翀翻了个白眼:“原来处处提防着呢。也就是说,如果在崖州称王,朝廷便会派广州的兵力前来镇压?”

“正是。”这也是萧彧不称王的原因,萧祎是想让他死,但只要没称王,便不会调动兵力来镇压,只会派人来刺杀。

小股人马他们尚且能应付,若是大兵压境,就凭崖州这几千兵力,无异于以卵击石。

裴凛之说:“今年之内,朝廷与梁王必有一战。”

闵翀问:“那你们认为朝廷与梁王谁能赢?朝廷兵力足,我觉得赢的机会更大。但梁王跟朝廷不一样,他的选择更多,更为灵活,就算丢了梁豫荆三州,只要退守益州也就万事大吉了。”

裴凛之颔首:“闵当家说的没错,梁王目前看来并没有称帝的打算,他只想活命,保存力量。”

萧彧说:“朝廷是不会容许梁王夺取益州的,益州丢了容易,要夺回来就难了。他会抓住一切机会将梁王拦在益州之外,所以你们觉得朝廷会怎么做?”

裴凛之叹了口气:“引狼入室的事萧祎不是第一次干,他还会继续干的。”

萧彧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闵翀看看萧彧,又看看裴凛之:“你们的意思是,朝廷会与西戎合作?可西戎肯定不会白白出兵,他们会让安国割地。可是,益州如果落到梁王手里,怎么还是自家兄弟,将土地割让给西戎,那就是便宜了外族啊。这么蠢的事,狗皇帝也干?”

裴凛之木着脸说:“他已经干过一次了。”

闵翀忍不住骂了起来:“这个龟孙子,就这么糟践祖宗打下来的疆土?那可是我们郎君的疆土啊。”

萧彧倒是从没有过那是自己疆土的觉悟,只是很同情边疆的百姓,胡人有将汉人当两脚羊的传统,北方的汉族不知道被屠戮了多少。

萧祎这种宁愿引狼入室戕害百姓,也要清除异己的做法,实在令人不齿。

但他当下并没有能力去阻止这种事的发生,当务之急,还是夹缝中求生,逐渐壮大。

闵翀说:“其实北边乱倒也未必全是坏事,起码对我们来说就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