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条件

班师回新丰之后, 裴凛之与将领们商讨军情,分析过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西戎可能会有什么对策,其中便提到了议和一项。

只是没想到这议和来得如此之快, 西戎是在试探麻痹他们, 还是虚得连再战一次的余力都没有了?

裴凛之问:“人在哪儿?”

斥候答:“我们过来的路上遇上了王爷, 被王爷带走了。王爷让属下前来禀告将军一声,他稍晚点再过来找你。”

裴凛之立即会意过来,萧繇是担心自己受伤的事被西戎方知道, 便颔首:“我已知晓, 你先下去吧。”

斥候答应着离开了。

吉海问:“师父,我们要同西戎议和吗?”

裴凛之说:“先看看他们提的什么条件。”

晚些时候, 萧繇过来了,裴凛之问:“使者呢?”

“给送到驿站去了。”萧繇进屋就忙跺脚,走到桌边, 将手伸向桌上一个小小的茶炉取暖, “你屋里怎么这冷, 怎么补烧个大点的火盆,没炭了吗?”

裴凛之提起炉子上的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没烧,晚上再烧。”

萧繇斜睨他:“裴将军,我发现你跟皇兄越来越像了。”

裴凛之听他这么说, 顿了一下,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此话怎讲?”

“我皇兄堂堂一个皇帝, 吃穿用度节俭得不行。你也跟我皇兄一样。”萧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裴凛之笑笑:“这不是条件艰苦么, 那么多弟兄都在挨冻呢。你跟西戎使者聊过了, 他们那边的目的是什么?”

萧繇喝完一杯茶, 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还不是为了求和,说是愿意割地赔款。”

裴凛之抬眉:“割多少?”

萧繇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以潼关为界,潼关以东归我们,分而治之。”

裴凛之哈哈笑:“那他们也未免太小瞧人了。让他们退到长城以北,否则免谈。”

萧繇笑起来:“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这就完全没有和谈的必要了,我去把那三个使者杀了。”

“不用杀,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裴凛之抬手制止他,“但现在也不能放回去,他们一路过来,军中的情况都看在眼里,为免他们回去禀告情况,先扣留起来,派人严加看管。”

萧繇摇头:“也就是你还遵守这劳什子邦交礼仪。要我说就该杀了,省却多少麻烦事。”

裴凛之说:“先看守起来吧。”

马上就要到元旦,裴凛之没再下令攻打长安。乘胜追击当然是最好的,但上次那一仗伤亡有点大,将士们需要休整,养精蓄锐。待过完年,养好伤病,才能以充沛的精力与体力去打最难的一仗。

当然,这也给了西戎重新调集各路兵马的时间,如果西戎兵都集齐了,对他们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根据探子打探到的情报分析,西戎总兵力三十万左右,如今已经折损七万,西线的吐谷浑帮忙牵制了七万,各地边境约摸驻扎着五万兵力,长安附近能调动的兵力大约有十一万。

西戎面临生死存亡关头,边关的兵力多半都会调集回来,那就是十六万左右,甚至还可能会临时征兵。

安军包括伤员在内,总共不到十五万人,两军兵力上数量相当,西戎骑兵数量更多,接下来的仗异常难打。

裴凛之已经下令,让雍、梁两州刺史领兵前来增援。

下一次开战,他希望一劳永逸,毕竟拖下去,伤亡只会更惨重,希望薛钊他们能够赶得及。

除夕夜,建业。

太初宫内,萧彧坐在暖阁内,看阿平在九九消寒图上涂上一片红梅花瓣。

阿平涂完,将朱笔放下:“爹爹,已经过完五九了。师父什么时候回来呀?”

萧彧回过神,看着眼前可爱的小少年,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春暖花开的时候,也许就回来了吧。”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一仗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打完。每每接到战报,他都无比揪心,战报上列出的伤亡数字,那些冰冷的数字后面,是成千上万条生命,也意味着成千上万家庭的心碎与绝望。

他讨厌战争,讨厌杀戮和死亡,但也知道,有些杀戮是无可避免的,他不去做,将来阿平也得去做,否则就等着别人来屠戮自己的同胞。以战止战,这是唯一的出路。

阿平说:“要是我能快点长大就好了,就能帮爹爹和师父分忧解难了。”

萧彧欣慰一笑:“你现在该做的事,就是好好长大,学好本领,这样才能替爹爹分忧。”

“嗯,我会努力的。爹爹,你陪我去放爆竹吧。”阿平拉着萧彧的手。

萧彧说:“乖,你自己去吧,我坐会儿。”

阿平便起了身:“好,那我去了。”

萧彧说:“注意安全。”

“嗯!”

阿平走了,暖阁里就剩下了萧彧和一直静默不语的向阳。萧彧拿起剪刀剪掉了灯花,灯火亮了一些。

向阳过来:“陛下,可是要写信?”

萧彧抬起头,冲他笑了笑:“还是你懂我心思。”

向阳脸上露出温暖一笑,过来替他磨墨。

萧彧将纸铺开,待墨磨好,也没急着动笔。向阳磨好墨,便主动退到一旁去了,将私人空间留给萧彧,他要给裴凛之写信,那必定是有许多心里话要说。

萧彧只是在这个团圆的夜晚格外思念裴凛之,凛之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每次写信回来,除了军情,关于他自己的,都是一切安好。

萧彧总是隐隐不安,上次那场大战,西戎主帅还是他亲手生擒的,怎么可能毫发无损。他不说,应该是怕自己担心。

这个冬天,他们在秦州不知道是怎么过的,十几万人,找住的地方不容易吧,这么冷的天住毡房帐篷也是够不好受的。

年后还有硬仗要打,希望这一仗能够一劳永逸。

萧彧什么忙也帮不上,唯有信任凛之,给他鼓励,做好后勤,等他打下长安。如今已无退路,除非打下长安,军队不可能撤回来,否则潼关就白打了。

萧彧提起笔,舔一下笔尖,开始给裴凛之写信。

同一时间,远在新丰的裴凛之也在做着与萧彧同样的事。

这又是一个异地的年,条件艰苦,过年也只能给将士们加一道羊羹。

裴凛之与将士们饮食一般无二,他常常以身作则,平易近人,与将士们同甘共苦,是以极受大家拥戴。

要说接下来这一仗还有什么会让他有必胜的信心,那就只能是将士们的勇猛和严明的军纪了,这一点从上次交锋就看出来了。

西戎骑兵多且勇猛,但对上他们训练有素的步兵,优势并不明显。而对方的步兵更是没有章法可言,是以打起来对方的伤亡已经倍数于己方了。

将士们都是南方人,谁都没有经受过漫长的冰天雪地的冬天,甚至连避风御寒的地方都没有,还是大家临时搭建的,条件太过艰苦,但也没有听到什么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