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她们还没到家门口, 大老远就瞅见落地窗外头猫着个人。

那人一身从上到下的黑,黑帽子黑眼镜还带这个黑口罩,羽绒服后头还有点来路不明的污渍, 像是在哪里坐过蹭到的土。这会儿人正蹲在窗户外头跟里面的妹妹玩——确切的说,是里面的妹妹双腿矜持的叠着, 歪着脑子,看外头那人在逗闷子。

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傻子。

猜都不用猜, 能干出来这事儿的, 除了荆澜大约也没别人了。

余故里心想第一印象果然是会骗人的, 印象里那个侵略感十足的御姐已经成功变成了个逗比。

听见车声, 荆澜哆哆嗦嗦的从地上站起来,扭头的动作像是个闻到食儿的丧尸。她拍拍屁股上沾到的脏东西, 吸着鼻涕, 揣着手说:“你们还知道回来, 不是说好的请客吗, 这怎么客人都到了半天, 主人全都没影儿了呢, 就留了条狗, 这狗还不理我。”

白清竹扫她一眼, 发现荆澜确实冻得够呛, 嘴都紫了,“你不是知道密码?”

“知道那也不能随便再乱进啊。”荆澜叹口气, “现在这跟之前可不一样了, 你这拖家带口的, 又不是个孤家寡人了,我再乱进门那多不合适啊。”

道理是这样没错。

白清竹耸肩,“有自知之明。”

荆澜:“那可不。”

俩人对视一眼, 又匆匆全数转开,心想还真不愧是当了这么些年的狐朋狗友,默契挺足。

“赶紧的快快快,熬了一天没吃东西,又饿又冷的,就等着晚上这一顿了……”荆澜说归说,但她也是真难受,等不及余故里和白清竹先进,跟个被遛弯急着回家的狗似的,见着门开了条缝,‘嗖’一下蹿到了屋里:“冻死我了!”

她脱了外套,余故里才发现她里面穿的还是个裙子。

底下就一个灰色打底,还是个贴肉的修身款,材质虽然是棉的,可这临近十二月底,这么一件也就比没穿好一点。

看着就冷。

“我去给你盛碗汤。”余故里放下东西,让越越自己溜达进去玩:“你喝几口先暖暖身子,饭还没开始做呢,提前做了怕凉,回锅就不好吃了。”

“听你的。”荆澜勾着脑袋看了看厨房。

她隔着个大门都能闻见香味儿,等着白清竹和余故里回来这段时间快给她馋死了,口水不停往外冒,全凭一腔正气撑到现在。

现下除了需要炖着的鸡汤和一个饭后甜汤,其他的菜只是全准备好了配菜,还没下锅。

冬天天冷的太快,她们接个越越的功夫,回来饭菜也肯定凉透了,屋里有暖气也不好使。

能吃到又新鲜又热乎的,晚一点倒也没什么。

荆澜捧着小碗鸡汤窝到沙发里,抖抖索索的又走到门口,取出了刚才一直夹在肚子前面挡风用的公文包。

“你自己看看吧。”荆澜一口汤下去,舒服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没忍住就是一声叹息说:“家里有个人喜欢做饭真好啊,还能喝口热乎的,跟外头卖的就是不一样。”

仰着脖子感受着鸡汤滑落,一直到胃里,她这才心满意足的说道。

白清竹拎着看了眼。

文件错综复杂的,有院里正式下发的让她休假的条令——还夹着一份荆澜的警告条令。

荆澜朝她招招手,白清竹放下荆澜那份递给她,又去看其他的文字资料。

一式好几份,没什么太细看的必要,是关于这一次的侵权诽谤案件。

她大致扫了一眼说:“这么轻松?”

“我也没想到。”荆澜说道:“绣绣那边有专业团队操刀,手上的证据从最初保留到现在,要视频有视频,要文字有文字,要语音有语音——还有不少他们那些人手里见不得光的事儿。铁证如山啊朋友,这算什么?这就叫如有神助。”

白清竹像是翻书一样扒拉了一下,旋即轻笑一声说:“行吧。”

“看你好像没什么反应。”荆澜嘟囔:“我可快因为你跑断腿了,这一天我就在普罗市和S市来回跑了三趟,人高铁站小姐姐还以为我玩她,第三次回来的时候还给我扣那半小时……”

来回进站出站进站出站,荆澜自己都忍不住咋舌。

过了会儿,她想了想说:“对了,这次我去普罗市那边,还见着几个愿意帮你说话的人证,不过作用不大,可有可无吧。”

听她言下之意,白清竹略微思忖了一下说:“福利院的老人吗?”

“嗯。”荆澜点头:“能帮上的忙也有限,不过他们的身份对你来说帮助性比较强,你知道的,社会群体总会更同情弱势的一方。这场官司是必胜的官司,但是事后我担心会因为你身份原因被舆论反扑,说你仗势欺人,他们从某种层面来说,可以缓解不少东西。”

白清竹没当着荆澜的面儿反问她仗谁的势,欺什么人。这也是挺没意义的一句话,说了也白说。

“算了。”她想了想,笑着说道。

他们想重修旧好,愧疚还是觉着她还有利可图都不重要,白清竹不想细究,也不想再和他们有什么瓜葛牵扯。

好她记着,坏她也不敢忘。

她将那些文件收起来装好,转头看着在娱乐区域进行饭前娱乐的越越和妹妹,突然冲着荆澜说:“有兴趣当人干妈吗?”

荆澜被她这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问呆了,恍惚间掏了掏耳朵,以为她是自己听错了,不由说:“什么玩意儿?当谁干妈?谁这么有面儿生个孩子能让我当人干妈的?”

“越越。”白清竹压低了声音,示意荆澜凑近听。

荆澜满脸狐疑。

直到荆澜附耳,她才轻声说:“是我亲生女儿。”

荆澜嘴巴和眼睛缓缓的瞪大了。

她目光在越越和白清竹中间转了个来回,终于说道:“我就知道。一早我就说这小不点怎么看怎么眼熟,又死活想不起来是在哪看见过,合着是跟你长得像啊!”

白清竹也笑了:“像吧?”

“真像。”知道白清竹是故意问这么一句话,荆澜也还是真心诚意的夸了一句,“叔叔要是早知道你有这么个女儿……”

“我爸他知道,只是没有见过而已。”白清竹笑了笑,面上风轻云淡的说:“他走的时候也没什么遗憾,等越越再大一点,知道些事情了,我就带她和小余去祭拜一下。”

“也成。”荆澜点头。

她整个人都缓过来了,四肢开始重新变暖。

“没想到啊没想到。”荆澜啧啧有声看了眼屋里,四处打量着,一边看一边说:“今天是真没白来,白捡个漂亮闺女,还捞到这么顿好的……酒呢?给酒室开开,说好了今天要狠狠宰你一次的。”

白清竹起身把钥匙交给了她,说道:“黄色那把,短的,你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