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雪盈川,血盈川。……(第2/3页)

“蜀山剑阁张冽,伏虎刀法,还请魔尊领教!”

伏虎刀法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子,而张真人这一刀,凝聚了他毕生所学,极为迅猛,极为精纯,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仅仅一式,便可见岁月风霜,可见沧海桑田。

这一刀挥出,便是山崩地裂也不会回还。张真人知道,他的机会只有这一瞬,也只有这一刀。

为此他聚精会神,绝不容许一丝一毫的差错,势必要以这一刀将雪盈川拒于九尺之外——唯有如此,方还有一线生机!

然而,和全幅心神都用在戒备上的张真人不同,雪盈川的面上,却浮现出一抹轻蔑的笑意。

那是笃定于——自己已经赢了的笑意。

“我还以为老头子的看家本领能有多了不起。”

雪盈川随意似的一挥手。

“不过如此。”

无论是迅猛凄绝的剑意,还是杀意凛凛的名刀,亦或是蜀山剑阁的长老,均被这随意似的一剑拦腰截断。

鲜血泼天而起,而那一剑依然去势不减,骇人的剑意来势汹汹,直直冲向他们而来!

“铮——”

“——锵!”

第一声,是宝刀与剑意相击的鸣响。在拼尽最后的修为掷出那一刀之后,剑阁长老方才圆睁着双目,在自己的鲜血之中咽了气。

第二声,则是长|枪与剑气相撞的悲声。云梦泽持枪挡在白飞鸿面前,硬生生拦下了那一道直奔众人而来的剑光。

尽管只是强弩之末的余势,仍是震得云梦泽浑身一颤,须臾,鲜血从他唇边涌出,在惨白的肌肤上拖曳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红。

即使身怀龙血,到底还是少年人。便是云梦泽,硬接下这一剑的余韵,也还是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在剑势终于散尽之后,云梦泽高大的身躯颤了颤,终究是倒了下来。

“阿泽!”

白飞鸿忙接住他,只觉他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逃……”少年人只说了这一个字,便闭上了眼睛,失去意识。

高热的龙血落在她的手上,只一瞬便失却了温度。

白飞鸿垂着头,缓缓握紧了拳头,将那冰冷的血液攥在手心,任谁也看不到她此刻露出了怎样的表情。

“真没劲。”

雪盈川提着剑,面上露出些许无聊般的神色,他抬脚跨过张真人断成两截的尸体,重重踢了踢地上的天魔。

“没死就快点给我滚一边去。”他的语气十分不耐烦,“本来还以为你这里会有什么好玩的,结果还是一样无聊——真是的,一山二阁这些年就不能有点长进吗!亏我还特意跑了这一趟!”

“师父——!”戴鸣双目通红,猛地拔出放歌剑来,“你这魔头杀了我师父,我同你拼了!”

“师弟不可!”江天月猛地抬手摁住戴鸣,他的手摁在承影剑上,青筋毕露,却仍是没有拔出剑来,“荆峰主与张师伯都……你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

“够了!”常晏晏抱紧昏迷的阿玉,面色铁青,“都别吵了!现在还是吵的时候吗!?”

戴鸣的呼吸为之一窒。

每个人都知道,常晏晏说的没错。

张真人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去的。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雪盈川的实力竟然强劲到了如此地步——此时此刻,他们的传送法阵才将将张开了一半。

绝望,压倒性的绝望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绝对赢不了。

看到那剑光之后就会明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赢得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挣扎都是没有意义的。

无路可走、无处可逃的绝望,沉沉的压在每个人的肩上,几乎让人喘不上气来。

而带来这份绝望的人就站在他们面前,带着好整以暇的微笑,如有实质的恶意,静静注视着他们。

——逃不了。

每个人都绝望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晏晏,花花,师弟和阿玉姑娘就由你们带回去。”

白飞鸿却在此时,站了起来。

她从腰侧拔出青女剑,与浑身颤抖的戴鸣不同,她的手很稳,她向外走出的脚步也一样很稳。

她走了出去,代替荆通、代替张真人,拦在了雪盈川的面前。

“白飞鸿!”

花非花几乎是瞬间变了面色,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几乎就要冲出去,却同样为江天月所拦,他丝毫没有理会江天月的意思,只死死盯着白飞鸿的脊背,目光像是要烧灼起来,他咬紧牙关,额角有一根青筋猛然颤动起来。

“你发什么疯,给我回来!”他怒喝道,“你以为自己能赢得了他吗?那可是雪盈川!是魔尊!别犯傻!回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白飞鸿却没有回头。她只是昂着头,注视着雪盈川。

“我来做你的对手。”她的声音也是平静的,“让他们走。”

能有什么办法?

她想。

雪盈川不会放过任何人,而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敌不过他一个手指。

“嗯?”雪盈川终于将目光落在她脸上,绽开一丝饶有兴味的笑,“你说,你来做我的对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

白飞鸿淡淡道。

霜雪般的寒意从剑上生出,迅速蔓延到她的全身。当青女剑完全出鞘之时,她已然摒除了一切杂念,只余下霜雪般凛然的杀意。

“无情剑道——有意思。”

雪盈川微微眯起眼来,唇边的笑意陡然扩大了。

“我有多少年没有见过无情道的修者了?”他像是在问天魔,又像是在问自己,“有意思,真有意思。好,我答应你,你留下来做我的对手,我放他们走。”

赌对了。

白飞鸿想。

有些事情与前世不同了,就像雪盈川的突然出现,既提前了很久,地点也全然不同。

但有些事情,似乎与前世没有什么两样——就像雪盈川的性格。

只要他觉得有趣,没有什么事是他不可以答应的。

前世,同他做这个交易的人是殷风烈。

今生,同他做这个交易的人是自己。

所谓命运,也许就是一个轮回,接着另一个轮回。

“飞鸿姐姐……”这个声音是常晏晏。

“白道友,你——”这个声音是江天月。

“我也留下!不能让你一个人……师兄!”这个声音是戴鸣。

“你们走吧。”白飞鸿平静道,“别耽误时间。”

“你真蠢。”花非花低声道,“愚蠢到无可救药。做这种事情对你有什么好处?为什么你要做这种蠢事!”

为什么?

白飞鸿微微抬起眼来,望着高远的天空。天边的火烧云燃到了尽头,像是要沉沦于长夜,又像是要照亮长夜一般,倾尽全力的绚烂。

恍惚之间,她又看到了那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