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世间双全(第2/3页)

在金刚双目按下后,藏镜收回了手,也在一旁静静等待着。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

可除了那一道突如其来的声响意外,地宫中一片寂静,并没有发生其他异像。

妙音小声地说:“是不是弄错了?”

谢小晚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风月楼擅长奇门外道,制香、阵法、机关……不管是什么他都有所涉及。按照他的经验来看,这金刚双目就是一处机关,怎么会没有反应呢?

谢小晚心中疑惑,想要仔细看看情况,于是朝着藏镜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只是刚迈出一步,他就感觉到脚下所踩的地砖微微下陷,耳边同时响起了“咔”得一声异响。

妙音冲口而出:“楼主小心!”

可是已经晚了。

地砖下陷之后,地宫四周传来了一阵机关转动、锁链拉起的声响。

机关已经启动。

谢小晚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不过一眨眼间,眼前的怒目金刚已经消失不见,转而出现在了另外一处房间中。

房间狭窄,一眼望去,不过方寸之地。

地上的石砖分为红青二色,按照一种奇怪而玄妙的规则排列,而在房间的正中央,竖着一个朱雀石柱。

朱雀振翅欲飞,身上羽毛分毫毕现,呼之欲出。

经历了刚才的景象,谢小晚生怕再次触动机关被传送到其他地方。他不敢乱动,就只能站在原地,远远地打量着不远处的朱雀石柱。

浮雕上的金刚怒目只是一个导火-索,真正的机关是脚下的石砖,而面前的朱雀石柱摆明了就是关键的钥匙。

怎么样才能在不触碰到机关的情况下,接近朱雀石柱?

谢小晚想要找到一条出路,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朗朗一声:“南无阿弥陀佛。”

谢小晚:“……”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动作一滞,缓缓转过身去,对上了一张皎若明月的脸庞。

藏镜面色温润如玉,眉心一点朱砂痣,虽男生女相,可在淡淡佛光笼罩下,让人生不出亵-渎之意。

谢小晚再一看,没有见到妙音,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与藏镜两个人。

谢小晚:“……”

其实他也不是怕见到前任渡劫对象,就是嗯……不免有些尴尬。还好在面具的遮掩下,旁人也看不出什么。

藏镜道:“施主。”

谢小晚侧过头,敷衍地回了一句:“巧啊,佛子。”

藏镜一手搭在腹部,一手举在胸前,指尖的佛珠缓缓转动,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他目光中带着慈悲怜悯之意,看着面前的谢小晚,问:“施主,我们之间……是否认识?”

谢小晚听到这个问题,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脸颊,在触碰到光滑细腻的陶瓷质地后,方才放下心来。

藏镜看着面前少年做出如此动作,低声道:“施主可否摘下面具,让贫僧一睹真容?”

谢小晚挑了挑眉,反问:“佛子为何口出此言?”他故意用一种轻慢、调笑的口吻,缓缓说道,“该不会是西漠修行清苦,佛子一入红尘,就搅乱了一池春水,忍不住春心萌动了吧?”

藏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要求有些僭越,便道了一声:“抱歉。”他顿了顿,“只是施主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谢小晚侧过了脸,只露出面具上的半张菩萨低眉,他懒懒地说:“佛子既已遁入空门,还有哪门子的故人?看来是佛子六根不净,红尘未断呀。”

藏镜也不解释,只垂眸看着佛珠一颗颗的转过。佛珠有菩提制成,上面的纹路犹如一樽樽佛像,在耳边庄严吟诵道——

无心无念,无痴无嗔;心若明镜,不然尘埃。

密室之中,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谢小晚双手抱着肩膀,眼尾轻飘飘地扫过站在一旁的僧人。

他的记性不太好,在渡完一次情劫后,他便会忘却一切,不去自取烦恼。

可现在看到藏镜这副模样,又忍不住回想起一些零碎的过往。

当年,藏镜还不是西漠佛子,他也不是风月楼楼主。两人不过是茫茫修真界的两个小修士。

藏镜身负血海深仇,他想要报仇雪恨,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杀了仇人。而谢小晚,就是被他付出的一部分“代价”。

其实当年发生的事情,谢小晚也记得不太清楚了,只知道后来藏镜一朝大仇得报,转身拜入了西漠密教,摇身一变成为了西漠的佛子。

时光荏苒,已是百年过去。

怕是也没有人记得,曾经有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修士,曾经一人闯过密教罗汉阵,登上密印寺塔,只为了求一个答案。

——为什么要这么做?

而当时的答案是……

哦,这位佛光萦绕的佛子一脸悲天悯人地说:“贫僧已经放下屠刀、六根清净,还望施主自重。”

自重。

付出的多少情谊,都化作了轻飘飘的两个字,好似一切的牺牲代价都被抹去,不复存在。

想到这里,谢小晚不免失笑。

不管是什么都已经过去了,又何必回想过往,自寻忧愁。

他回过神来,用一种好奇地口吻问道:“佛子,若是你再遇到那位‘故人’,你又准备做什么?”

藏镜似乎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沉默了片刻后,缓缓道:“当年年轻气盛、不知转寰,行事也……故而做出了一些伤害他人之事。若是有缘再见,必定要向他致歉,再设法弥补一二。”

谢小晚有些意兴阑珊,摆了摆手:“我想,那就不必了。”

藏镜不解,诚心求问:“为何?”

谢小晚的目光冷凌,不见一丝波动:“佛子不觉得,现在后悔已经太晚了。”

往事如烟,不可追也。

要是强求,也不过是自寻烦恼。

藏镜听到这个回答,手头拨动佛珠的速度微微加快,嘴唇翕动,像是在默念着佛经。

谢小晚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真没意思。

人就是如此。

当年也不见有多少深情缱绻,为了名利、地位能够放弃一切,可等真的什么都得到手了,又想要去弥补过去的遗憾。

可世间哪得双全法?

不过取舍之道,有其取,便有其舍。

更何况……过去就过去了,不管事后怎么弥补都没有用了。

就像一樽精美的瓷器,在被摔碎了以后,不管怎么补救,都无法恢复如初了。就算是巧夺天工的匠人,都无法修补已经出现的裂缝。

像谢小晚,就从来不会为过去而后悔——这就是他的多情道。

藏镜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睛时,轻叹一声:“受教了。”

谢小晚点点头:“既然佛子想通了,不如我们先寻找出去的方法……”

话还没说完。

房间中央的朱雀石柱发出了一声鸟啼,接着地上石砖闪烁着光芒,像是到了某个时间点,脚下传来一阵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