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黄昏十分, 飞鸟投林,小巷子里人来人往的,都是回家的脚步。

济南城家家户户挑起了灯, 烟火气随着风飘荡着,程家小院却异常的安静。

刑春母女走了之后,院子里只剩下程玉酌和静静, 虫鸣鸟叫都越发响亮了。

突然的安静让程玉酌有些不适应, 从西厢房收拾了东西出来, 便坐在檐下出神。

静静比她更不适应,在院子里转了两圈,除了程玉酌之外, 一个人都没见到, 连它欺负的小棉子,也不见了影子。

它不由朝着程玉酌叫了起来,“汪汪?”

程玉酌跟它笑笑,问它,“饿了?今日可没有带肉的骨头吃。”

静静好像听懂了她这话, 向东厢房门口跑了过去,轻轻叫了一声。

“汪!”

程玉酌愣了一下, 目光也不由向东厢房看过去。

房门前没有高大的身影, 窗下也没有看书的人。

他虽说只是暂时离开, 可是伤已经养的差不多, 太子爷又到了济南城,他哪里还能像前些日子一样嚣张跋扈、恣意妄为?

所谓的暂时离开,不过是他自己凭空想像的而已… …

程玉酌念头微偏, 又立刻警醒得收了回来。

在他们下晌离开之后,不到两时辰的功夫, 她已经胡思乱想了三次了。

程玉酌摇了摇头,想着如今安静了下来也好,好歹能早早睡个安稳觉。

她叫了等在东厢房门口的静静。

“快回来,过惯了有骨头有肉的日子,便吃不了青菜豆腐了是么?还是好好收收心吧。”

*

城外,千佛山脚下,有人也静不下心来。

赵凛又将成彭叫过来问了一遍,“小院那边可都布好人手了?”

这话他已经问了三遍,成彭连连说是,“爷放心,奴才保证一只耗子都不会溜进去!”

“嗯… …她眼下在做什么?”

“回爷,姑姑喝了壶茶,同静静说了会儿话,又去西厢房收拾了东西,眼下似是要洗漱歇着了。”

“这会儿?”天还没黑。

赵凛皱着眉头,“她吃饭了吗?”

成彭小心地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她为何不吃饭?刑春呢?”

成彭说程玉酌让刑春明日带着孩子去看南巡大驾,便提前让她走了,“姑姑好似没有胃口,只是给静静弄了些小点心。”

“这么怎么成?她为何不吃饭?”

这个问题成彭可就回答不上来了。

赵凛也没有问他的意思,只是想着程玉酌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院子里面,不吃饭没胃口,是不是在想他呢?

他心里有些酸溜溜,还有些喜滋滋,总归是说不清楚的情绪。

赵凛突然想到了从前,他刚计划着来济南养伤那会儿。

那时候还想着等到自己的替身到了济南,两人便换过来,现在想想,是千万不能让程玉酌见到替身了。

以她的细心,必然会发现替身同他并不是那么相同,不似程获和襄王那般让人难以辨认。

他现在还不能在她面前露了馅,总得先弄明白她的原因才好!

赵凛左思右想了一阵,就差自己没长了翅膀飞回程家小院,不过太子少师杨柏泉到了。

杨柏泉一直是赵凛的授业恩师,从他还是六皇子的时候,赵凛就在杨百泉教习下读书了。

杨柏泉进门同他行礼,赵凛立刻上前扶了他,“先生快坐。”

杨柏泉笑着谢了他坐了,上下打量着他,“殿下伤势如何了?老夫倒是瞧着殿下脸色红润了不少,精气神也好!看来是济南水土,还算养人!”

赵凛低笑了一声,“济南是个好地界,多留几日也无妨。”

杨柏泉微微有些惊讶,“殿下在济南,还有什么事要做吗?”

赵凛可不好同自己的先生,说他在程家的那些事情,心想这些日不在宫中,着实散漫了,说话都随意了许多。

他敛了敛心神,问杨柏泉近来可有何事。

“倒也没什么特殊的,只是想着山东地界前些年倭寇猖獗,后来扩大了几个火器营,这些倭寇才灭了不少,太子爷南巡到了此地,不妨问询一番火器,算是对山东卫所这些年的功绩表彰,五军都督府那边,也有这个意思。”

这件事情赵凛也思考到了,只不过他又想起了件更要紧的事。

他提了提襄王的事,说到襄王和镇国公暗通款曲,又同戚之礼从往过密,杨柏泉的脸色就已经十分的严肃。

“殿下是怀疑襄王图谋不轨?”

赵凛笑了一声,“不是怀疑。”

杨柏泉讶然。

他把襄王的事情同杨柏泉说了,杨柏泉的脸色已经完全青了起来。

“襄王这是要自取灭亡… …”

赵凛手指轻敲了桌案。

“造反是自取灭亡,襄王应该比谁都清楚。可他为何还要走这一步棋,而且在十几年前就有打算。”

十几年前的襄王也不过刚刚封王封地,那时就已经要寻替身为后面之事做准备。

这么多年,襄王襄王又做了多少准备,赵凛也说不清楚。

“襄王行事如此隐蔽,看来还是因为时机并不成熟,若是要拿下他,须得尽早,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杨柏泉明白赵凛的意思,若是等朝廷调兵来打襄王,襄王平白多了准备时间,此战就不容易了!况且,朝内形势复杂,牵涉太广事情就会变得越发棘手。

太子爷是想趁南巡做个幌子,占领先机。

“可是太子爷不在京中,怎好调兵遣将?此事也总得有个契机,不然便在皇上那边说不过去。”杨柏泉道。

这一点,赵凛自然知道。

他虽贵为太子,可上面还有皇上,襄王手中有兵,

会让朝廷不安,若是他手中有兵,皇上该不安了!

赵凛点了头,“先生说的是,所以孤以为,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让襄王得到戚之礼所言之物,一旦此物到了他手中,率先出手的是谁,便不一定了。”

“殿下以为此物是什么?”

赵凛支了额头,细细琢磨。

“火器,却又不是一般的火器,还是孤不知道的火器… …”

杨柏泉想到方才赵凛说,此物是戚之礼通过贵妃娘娘从皇上口中套来的,他不由嘀咕,“不知问皇后娘娘可能得知?”

赵凛摇头。

皇上同皇后几十年夫妻做到,如今只剩下面上情谊,若不是赵凛外家没什么厉害人物,只是怕这天家夫妻做的更加艰难。

所以皇后娘娘,很难从皇上口中知道此物到底是什么。

杨柏泉也知道他提出来的问题是行不通的。

此事也不是商讨几句,便有答案的。

“殿下不必着急,不如将此事交给臣来打听,戚之礼是通过皇上口中知道的,而皇上则是听到了下面的奏报,此事已有了眉目,臣下小心打听,定能探出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