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自己作的死

冯妙便嘱咐小孩一句, 叫他们不要跑出大门,抬脚往里走,方冀南几步窜过来, 手贴着她的背跟着她走进二门,一边说道:“媳妇儿累不累?我跟你说,我煮了大米粥,饭菜也好了,洗个手就能吃饭了。”

“……”冯妙停住脚, 警惕地问道, “你做的?”

“昂。那什么,粥是我煮的, 饭是我买的,菜是我弄的。”

冯妙:“今天什么日子?”

“这叫什么话。”方冀南, “你这不是上班辛苦吗,我今天又没别的事干, 我来给你做个饭还怎么了。”

他原本请了两星期假回老家, 这不刚到家就吓得滚回来了吗, 今天事情多就先没去上课。

方冀南咧嘴笑,那表情跟他俩儿子卖乖的表情如出一辙。

冯妙欲言又止, 确定能吃?

冯妙人生头一回,吃到了方冀南做的饭菜。

能吃。

说他“做”, 其实还是有点牵强的,这货就是把小米放进锅里,在炉子上煮了粥,买来的馒头, 买来的酱菜, 最醒目的是一盘糖醋萝卜丝, 北方那种青皮紫心的大萝卜,切成丝,撒上白糖倒点醋,虽然那萝卜丝儿切的吧,粗的粗细的细,居然也赢得了俩小子大力捧场。

“我跟俩孩子在外边玩儿,这个粥差点溢出来,得亏煤球炉子火不大,我就把锅盖掀开一点让它熬。”方冀南美滋滋喝了一口粥,笑道,“你还别说,碳炉子小火熬出来的粥就是香。”

“挺好。”冯妙点点头。

“嗯,好喝。”大子点点头。

二子只管忙着吃,他对那盘糖醋萝卜丝十分喜欢,小嘴巴嚼出清脆的声响。

方冀南满意了,跟小孩得瑟:“怎么样,谁说爸爸不会做饭了?”

可是他的高兴劲儿在晚上睡觉时马上又被打回原形。先给孩子收拾睡了,他刚打算洗脚睡觉,二子睡得迷迷糊糊来了一句:“爸爸怎么还没走呀。”

方冀南一口气差点呛着,熊孩子几个意思?

“爸爸去哪里呀,爸爸回家了,这是咱们家。”方冀南说,“爸爸以后都不走了。”

“你挤我。”二子从被窝里爬起来坐着,打个哈欠,委屈巴巴嘟囔道,“你肚子上睡觉不舒服,咕噜咕噜响,你吵我睡觉。”

嘿,这小子吧。方冀南倒抽一口气,刚想给儿子来个孝道教育,小孩吧唧吧唧嘴,往下一趴,自觉找个舒服姿势又睡了。

“这熊孩子,可能是捡来的。我都没嫌他压得我夜里喘不过来气呢。”方冀南看看孩子娘诉苦。

冯妙心说,能认你就不错了,那么点小孩,那么长时间没见,哪还记得你。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先回去,你回你家住。”冯妙道,“你赶紧的,别回头又赶不上末班车。”

“爸爸今天骑自行车来的。”还没睡着的大子来了一句。

“……”方冀南伸手在大子脑袋上揉了一把,虎着脸说,“我看你俩都是捡来的。”

“不对,刘小五说了,小孩子是妈妈生出来的,他看见他妈妈生妹妹了。”大子从被窝里翘起头,笑嘻嘻道,“爸爸,我是向着你,你看天都黑了,你骑自行车,会摔倒的。”

“对对,好儿子。看我们大子多孝顺。”方冀南笑。

“可是真的很挤,你太大了。”大子说,“爸爸,我们的床太小了,睡不下你。还是家里的大炕好。”

方冀南笑容顿时一僵,哎。

“行啦,大子,赶紧睡觉。”冯妙道。

冯妙瞥他一眼,不想在孩子上床睡觉的时候跟他废话,便给俩孩子盖好被子,看着他们睡了,自己转身去小厨房,先把炉子上放了烧水壶,把炉子封上,一转脸,果然方冀南跟着来了。

“方冀南,你这样有意思吗?”冯妙头也不抬道,“算我求求你了,我们家孤门小户的,你高抬贵手,放过我行不行?”

方冀南脸色一变,噎住,老半天。

“冯妙,你说什么呢。”他走过来,轻声道,“我在家里,跟爷爷和爹娘保证了,今天还给他们发了电报,说找到你们了,都好好的呢,我跟他们保证过了,一定会好好对你,好好弥补你,保证不能叫他们失望。”

“你少拿我爹娘爷爷说事儿。”冯妙道,“你怎么不拿你家说事,你在冯家村,我家里人是怎么对你的,你家人又是怎么对我的?凭什么呀。”

“我知道。”

方冀南沉默片刻,“别说你,我听了心里都难受。我以前以为,我大姐那个人就是挑剔了些,四十好几的女人了,她从小到大经历又不顺当,人就变得有点刻薄,动不动会犯蠢。我当时也是没法子,寻思就让她去帮我迁个户口,她去了就回还能做什么呀,可是我真没想到,她能干出这种事来。”

沈文清蠢吗,才不,不光不蠢,她可足够毒的了。

试想她那一番操作,要是冯妙真是个没知识、没见识的农村妇女,很可能就被她一番威逼利诱,答应把孩子交给她了。毕竟在很多人看来,孩子是冯妙的筹码,她把这筹码抢了,孩子小,她带回来,再给冯妙栽一个“不规矩、有作风问题、主动要离婚”之类的罪名,方冀南会不会就信了。

就算不信,孩子都被接来了,有孩子坠着腿,他大学刚开学也走不掉,他还能有什么牵挂念想,不信她恐怕也有的是法子搅和。

就算这两人当时没办离婚手续,这么一来,一个学期半年下来,也只能离婚告终。

“我们以后少跟她来往。”方冀南道,“冯妙,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生气,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让她欺负你的。”

“咱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了。冯妙,你先跟我说说,你怎么会被故宫请来绣花?”方冀南道,“刚听到的时候,我是真不敢信,还以为……还以为别是骗子圈套之类的,就很担心。”

“谁千里迢迢骗我一个农村妇女做什么。”冯妙语气一顿,敏锐地问道,“跟你们家有关,还是……你哥的事情?”

“主要是我哥的事情。”方冀南惊讶于她的敏锐,不过自家媳妇一向聪明通透,方冀南倒也没瞒她,就把关于他哥的事情简要说了一下。

当年的真相大概已经无法还原了,人一死,死无对证,没有人会甘心认罪。

认不认罪其实也无所谓,彼此心里都清楚。人忽然死了,他们还扣他一个“自绝于人民”的帽子,说他是逃跑不慎摔下楼的,可是一个判断力正常的成年人,怎么可能从四楼直接跳下来逃跑?

他追查到当时负责看管的、出事时在场的人,那些人本身就恶行累累,这些年没少干坏事,只要揪出来一件就足够了。在方家的追查下,当年台前的人已经被送进了监狱。至于幕后的人,眼下也是被扒出一屁股不干净,自身难保,早晚会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