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混蛋玩意儿

这一年秋天, 肖父去世。冯妙和方冀南以亲友身份出席。

参加完追悼会,方冀南留在外面,冯妙就陪陪肖母, 别的都有工作人员安排,也没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

肖玫从澳洲回来参加葬礼,一直默默陪在一旁,肖葵没看到,有老家的亲戚问卞秋芬肖葵怎么没回来, 卞秋芬便摇摇头说:“我也不太清楚, 可能身体不太好吧。”

肖微便有些不耐地说了一句:“人都已经不在了,谁回不回来都无所谓。我爸是无神论者, 他原本也不讲究这些。”

肖玫没说话,卞秋芬也没言语。

岁月就是这样匆匆, 生命中总有无数过客。再一晃,97年暑假, 丫丫都初二了, 方冀南跟冯妙说, 宋军先后两次减刑,减了两年, 算一算也该出来了。

“那我这个暑假是不是不要带丫丫去江南市了,在家里等等?”

“按判决日期, 应该是暑假开学前吧,”方冀南道,“也不耽误你们去,用不着在家等着。”

这边商量着还没定, 二子打来电话说, 他要去欧洲一趟, 主要目的地德国,去考察多晶硅生产企业,顺便就旅个游,大概去两星期左右,问冯妙和丫丫要不要一起去玩。

“就你自己?”

“我厂里还有一个人。”二子道。

“男的?”

“当然男的啊,”儿子说,“我还能带个女的单独出差呀。”

冯妙其实暑假还不太走得开,本想让二子带丫丫去的,可是又觉得二子他们两个大小伙子,还要工作,带着丫丫一个小姑娘家不太方便,干脆就决定她也一去吧。

二子那边安排好时间,办好签证,八月初才出发。一走两星期,一趟欧洲之旅是玩高兴了,可娘儿俩回来一看,都瘦了,方冀南在机场接到人,头一句话就问:“我怎么瞧着,你们娘儿俩出去开一次洋荤还瘦了呢?”

“吃不惯,丫丫刚到的时候看见面包薯条炸鸡可高兴了,三天一过,到餐桌跟前就苦着个小脸,我跟丫丫我们娘儿俩都吃不惯,水土不服,二子倒还行,愣是吃了那么多天炸鸡薯条。”冯妙摆摆手说,“要不是二子固定的行程,我早回来了。”

“二子怎么照顾的,”方冀南不满地瞥了二子一眼问,“那不是都有中国菜馆吗?”

“去过了,”冯妙道,“你是没吃过加了柠檬汁和蜂蜜的麻婆豆腐。”

方冀南脑补了一下那个味道:“……”

回到家丫丫就往厨房跑,跟黄阿姨说:“阿姨中午给我们多做点儿好吃的吧,我想吃中国的饭。”

“对,中午就吃个麻婆豆腐,还有辣子鸡。”二子也往厨房去,嘴里嘀咕着飞机餐太难吃了,份量还少,他早就饿了。

等俩孩子一走,冯妙就问方冀南:“蓝城那边,有消息了吗?”

方冀南摊了下手,表示没有。

“我们是不是先告诉丫丫一声,说她爸爸要回来了?”方冀南道。

“说是要说的,可是就算宋军出来了,他自己生活都没着落呢,我琢磨丫丫还得留在咱们家,”冯妙道,“暑假后她初三,首先不能影响她上学吧。”

“他出来以后,估计也不会继续呆在蓝城。”方冀南道,啧了一声说,“该出来了呀,等我联系一下问问。”

结果等到了丫丫初三开学,方冀南回来跟冯妙说,宋军已经出来了。

“这个混蛋,上星期就出来了,他也没联系我,也没给我打电话。”方冀南气道,“这闺女他可能真不要了,算了不管他,他要我还不舍得给他呢。”

气够了又不放心,方冀南跟跟冯妙说,他先想法子查找一下试试。

冯妙慨叹道:“这个人真是,你说他身上没有钱、没有学历,连个初中毕业证都没有,加上刑满释放人员,快五十岁的人了,在脱离社会整整八年之后,真不知道他一个人怎么生存下去。”

“怎么生存,扛苦力、捡破烂,他还会钳工,宋军那个人生命力顽强着呢,怎么都能养活自己,活成什么样就难说了。”方冀南道。

冯妙大约能懂宋军那种心理,可能是不想打扰他们一家现在的生活吧。

也或者,觉得自己身份是女儿的污点,干脆就不想来见女儿了,自己随便找个地方混日子去。这还真是宋军的风格。

“那我们现在怎么跟小孩说?”冯妙顿了顿,真有些无奈了。

“说个什么呀,跟她说,你爸出来了,可是没看见人,失踪了?”方冀南没好气道,“我都不想管他了,见到人再说吧。”

又隔了几天,方冀南下班回来,递给冯妙一封信。信是从蓝城写来的,应该就是宋军出狱那天写的,信只写了几行,简单地说他放出来了,不用挂念,他肯定会好好的,急着要出去走走看看,山高路远就的不先去帝京看他们了。也没说别的,也没提到丫丫。

落款:祝全家幸福,升官发财。

“这个混蛋。”方冀南气得叉着腰骂。

然而一连几个月也没见到宋军的人影,似乎他出狱之后,就失去了踪迹。他又没有别的亲友,跟方冀南都没联系,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找都没地方找。

一直到春节前,冯妙和丫丫已经放了寒假,二子厂里也放假回来过年了,就只有方冀南还要继续上班到年三十。

“大哥过年回不回来?”丫丫说,“我跟他打电话,让他过年回来过。”

“你还是别了。”二子笑道,“他一年才一个月的假,这才刚开头呢,现在就把假请了,这一年可就没想头了。我跟他说过了,他知道我们都在家,说抽空回来一趟。”

方冀南从外面回来,指了指二子:“二子,明天去邮局给你小舅寄二十块钱。”

“二十块钱?”二子惊奇道,“爸,这都什么年头了,您寄二十块钱干什么呀?”

丫丫说:“姥姥姥爷不来帝京过年,姨已经送过年礼了,给他们寄钱去了。”

“让你寄你就寄,哪那么多废话。”方冀南道,“不是送年礼,给你太爷爷上坟用的。”

二子说:“上坟小舅舅也不缺您这二十块钱呀。”

“不懂就别乱说。”方冀南解释了一下,老家那边风俗,上坟这事情各归各的孝心,儿女晚辈不能回去,可以委托在家的人上坟,但是买祭品、火纸的钱不能让人垫付,不能欠着,这个钱就相当于专款专用,所以没有跟送年礼的钱一起寄回去。

“现在去邮局寄二十块钱还怪稀罕的,现在这物价,二十块钱也就买几斤猪肉了。”二子嘀咕道,“要不我多寄点儿?”

“我说你这熊孩子不懂能不能别说话?”方冀南瞪了他一眼,呵斥道,“你也不想想,我们家寄二十回去,你大舅家寄二十回去,还有你小舅再出一份,按照风俗这钱你小舅又不能留着,不能给剩下一次花完,上个坟买纸钱那得买多少,你再多了不是难为你小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