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错了。

我对自己的身体素质有了错误的估计,昨天晚上的冷水澡让我第二天货真价实的发起了高烧,据杨沉说他早上醒的时候我已经烧糊涂了,浑身烫的像一块碳,还开始说胡话,把他吓得不轻。他直接抱着我去了医院,医生说我亚健康,免疫能力比一般人差,来迟一步就要发展成急性肺炎。

等我恢复意识躺在病床上输液的时候被守了一整个白天的杨沉训了一顿,他脸色黑得像锅底,把粥塞给我之后接了电话匆匆走了——他事情很多,并不能总是陪着我,现在这样已经是罕见。

外面天色昏沉,我好像只是睡了一觉就到了医院,看来以后真的不能随便作死,装生病这一招不到最后时候不能随便用。等得也无聊,我忍着头疼摸出手机看消息,勉强编了几句回了宋澄,又躺回去看着慢慢变暗的天花板发呆。

私人病房里静悄悄的,门外偶尔有轮子和轻俏的脚步声,好像所有人都忘记了许俊彦的存在,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没有人会来看望我,令人窒息的孤独感笼罩了我。

当年我被薛可茗找的人打伤,一个人在病房里躺了十六天。

林雅还算有良心,雇了人每天定时给我送饭,免得我饿死在医院里。可是真的很无聊,我眼睛受伤不能多看东西,别说电视手机,连卷子都不能看,被护士要求整天躺在床上休息。我裹着一只眼睛,找不到平衡,刚下床想到外面走一走,还没迈出一步就摔倒在床边。

我睡了醒醒了就睡,除了吃饭就总是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竟有点恨林雅的出手阔绰让我住在单人病房,连和个人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来个人……随便谁也好,和我聊聊,聊什么都行。

我如此迫切的渴望交流,连护士来换药的时候都会被我揪住聊一会儿,确保自己不会被这安静的房间逼疯。可是还不够,每当夜深人静无数的细小声音来到我耳畔,漆黑的房间里只有窗外幽幽的月光投进来。先是胡思乱想的恐惧,再后来恐惧让我麻木,无边的孤独吞噬了我。

我一个人醒着的时候会不自觉的用仅有的一只眼睛痛哭流涕,泪痕干了又被新的润湿。直到后来我终于学会如何和孤独共处,所以现在甚至有些莫名的得意——许俊彦已经被世界遗忘一次,再来一次又何妨?

何况我紧紧抓住了很多东西,再也不用害怕被谁抛弃,无论何时都可以轻易找来一个人陪我。

我打电话给安德烈,他很快赶到。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病房,还好他中文进步不少,还能靠一路打听找过来,我差点就按铃让护士来帮忙了。安德烈进来的时候打开了病房的灯,明亮的灯光让我觉得很安心,也看到他只穿着一件薄风衣,脸颊被冻得泛起薄红。

病房里很暖和,我用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握住他冰冷的手:“怎么不穿厚点?外面冷死了。”

他定定的看着我,撒娇似的抱着我的胳膊:“哥哥,我担心你。”

“担心我所以没来及穿衣服就过来了?”我的心一片柔软,要不是被他抱着没法移动手臂,真想摸摸他柔软的金发,“没事,我就是感冒了,挂完这瓶就好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他抬头看我,湛蓝的眼睛清澈干净,“我一个人害怕。”

我看你打血腥战斗游戏的时候也没害怕啊?我还没有蠢到说出这话,不过在心里想想罢了。我柔声说:“你害怕的话我让育城哥接你回主宅住几天。”

他没什么表情,但可怜巴巴的双眼暴露的内心想法。我想到他因为担心我连外套都来不及披,又退了一步,小声说:“过几天我就回来,好不好?”

他的眼睛瞬间一亮,亲了亲我的脸颊:“具体几天?”

这小子学精明了。我本来只是想糊弄他一下,被他一问只好临时说了个差不多的数字:“半个月吧……半个月肯定行。”

安德烈重重的点了点头:“好,十五天。”

我问过杨沉他今晚会来医院陪我,所以不敢让安德烈久留,怕他们俩见面要打起来。我勉强给了他几个亲亲哄他先回去,走之前我叫住他:“你把椅子上的外套穿回去,别着凉了,现在感冒发烧都不能小看,别闹得和我一样进医院。”

椅子上的外套是杨沉的,他走得急忘了带。安德烈皱了皱眉问:“是哥哥的吗?”

我含糊的应了一声,反正杨沉回来一问就知道安德烈来过,借他外套用一下也没什么。我催促道:“外面冷,穿了走。”

安德烈拿起外套看了看,漂亮的脸上浮现出嫌恶的神色:“是那个人的,我不穿。”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我叹了口气,“算了,那你到车里开暖气,别在外面留太久。”

安德烈走了之后没多久杨沉就回来了,推开病房门第一句话就是:“许俊彦你真是一刻都离不了男人。”

我淡定的在床上玩手机,闻言看了眼他:“我生病了,我弟弟过来看望,有问题?而且你也说了,再也不提那件事,别出尔反尔啊,说话不算话是小狗。”

杨沉站在门口被我气得脸色可怕,我虽然表面很猖狂,其实也小心翼翼的觑着他,防止他因为被挑衅向我顺手扔个什么东西。他深呼吸几次顺了气,才坐到我床边:“行,不提就不提。觉得好点没?”

这话还带着气鼓鼓的味道,我深知见好就收,放下手机放软语气:“好多了,我想回去,不喜欢医院的消毒水味。”

“待会儿我问问护士能不能走。”他在我面前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像个任性的小孩,“下回你别和林雅出去了,和那女人一起准没什么好事,我给你介绍新的朋友。”

我听着这话很膈应,但鉴于刚刚已经惹火他一次,现在只能忍气吞声:“林雅怎么了?”

其实我更想说的是你算什么身份,凭什么管我和谁做朋友?但这话只能想想,说出来杨沉非原地爆炸不可。他看了我一眼,语气意外平静的解释道:“她是亚娱的千金,有的东西她玩得起但你玩不起,别被她当枪使了。”

我心想林雅并不是这样的人,但杨沉既然这么觉得肯定有他的原因,便也没吱声。他看我这样,气哼哼的补了一句:“我看我这话也是白说了,你嘴上不说,心里恐怕正打算着阳奉阴违。”

我被他戳中心思,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笑着说:“原来你也知道。”

他被我气得牙痒痒,装模作样要打我:“还笑,看得我想揍你。”

我故意逗他:“你打啊,我喊得整个医院都知道,杨大少爷家暴了。”

他摸着下巴打量我,忽然露出一个坏笑,凑过来挠我痒。我连忙求饶:“好啦、好啦!哥我错了……针!针要戳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