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

落座之后,单独面对吴冕的我简直要羞窘得要命,倒是他带笑说:“没事,情侣嘛,很正常。”

我喝了口茶克制了一下尴尬的心情,吴冕若有所思的接着说:“杨先生真的很在乎你。”

我讪讪一笑:“何以见得?”

他说:“他看你的眼神,是看爱人才会有的。”

“怎么可能。”我轻声说,“他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吴冕转向我:“俊彦,在我这个旁人的眼里,你们很般配。”

“……也许吧。我也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他,对他好像已经失去评判爱恨的能力了。”我侧头通过单面玻璃看向外间的杨沉,自嘲的笑了笑,“虽然他总是说一辈子什么的,可是我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就……也不是讨厌,只是……莫名其妙的,心有不甘。”

“为什么会这样想?我以为杨先生的条件已经无可挑剔。”

“是的。”我说,“无可挑剔,无需改变,不过我能忍。”

“一时忍耐还好,总是这样对感情发展可不利。或许我该和杨先生聊聊。”

“不……让他一直做自己吧。”我说,“吴医生,换个话题?”

吴冕温和的笑:“好。”

今天聊得很放松,我选了一些可以告诉别人的童年旧事,把当时的委屈说出来之后顿觉轻松不少。聊完之后我和吴冕推门出去,我转头刚要叫杨沉,却发现他手里松松拿着书,却歪头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吴医生对我微微一笑,轻声说:“我要去接女儿,先走一步,一时半会儿没事的话就让杨先生住这里休息吧。”

我点了点头,看着吴冕带上门出去,走到杨沉身边坐下。他睡得很沉,薄唇紧抿,闭眼的时候眉目英挺,长长的眼睫在眼下投射出一小片影子。

他还是生得漂亮,睁眼看人时发怒也含着一种风流情意,轻易可以摄人魂魄。明明是高傲又冷酷的人,有时却像最天真拙稚的孩童,会满不在乎的用长棍碾碎蚂蚁的巢穴,或是看着我在迷恋的沼泽中不断下坠,袖手旁观,不为所动。

他隔岸观火,感叹烧得炽烈好看时,我已成灰烬。

我低头轻柔的吻了吻他的眉骨,他睡着时表情还很不高兴,显得有点幼稚的孩子气。

说不清胸膛里溢满的是什么感情。如果以忠贞为爱的判断标准,爱某个人就为这个人全心全意,那么我是不爱他的。我不想和他住在一起,不想被他紧紧握在手心,不想成为他的附庸,不想成为杨家和许家互相拉扯的砝码,不想再体会被安排一切的未来。

我心底对他仍有愤怒和怨恨,可这怒意酝酿太久,变成了苦涩的无力感。不是不爱……而是我不敢。他迫切的想证明自己的心,我也能感受到此刻的他是在乎我的。他说要从头来过,认认真真、毫无芥蒂的和我过一辈子。

可他不明白。这个世界不存在不对等的爱情。

他永远高高在上,能轻易决定我的一切,随心所欲宰割我的人生,想让我看医生我就得去看医生,想让我出柜我就要出柜……我不是他的爱人,只是那个他有些偏爱的针织玩偶,被他捏在手心肆意摆弄。

我想其实杨沉不是薄情。他只是不懂爱为何物罢了。

杨沉也只睡了一小会儿就醒了过来,他看到坐在旁边的我还有点惊讶,揉着太阳穴舒了口气:“结束了?我睡了多久?聊得怎么样?”

“没多久。”我说,“今天挺好的。回去吧。”

杨沉要打电话给司机,我说自己开了车,可以送他回去。他颇为嫌弃的看了眼我的便宜桑塔纳,才屈尊迈开长腿坐到副驾驶,还不忘抱怨道:“我说许俊彦,你能不能换辆车?这车是不是比你都大了?多穷酸呐。过几天我带你到我车库挑个帅的开。”

“不用,我开着顺手。”我说,“去哪儿?公司吗?”

“去你家。”他抱着胳膊,命令道,“我要吃你做的饭。”

“我平常都是打电话订餐。”我说,“厨艺也就做个三明治,你认真的?”

“三明治就三明治。”他啧了一声,挑眼看我,“突击检查你有没有不检点,怕了?”

我心想这有什么好怕的,在前面路口调转车头换了方向,回他道:“我还没查你呢,谁怕谁啊?”

杨沉枕着双手看向我,拉长声调:“那待会让你好好检查我有没有在外面沾花惹草好了——”

“我在开车。”我瞪他一眼,“杨大少爷,麻烦要点脸。”

他带着笑掐了下我的脸。有点痛。

杨沉手插在兜里站在我身后,我拿出钥匙开门,一边说:“钟点工明天才来,我没这么收拾,房间很乱……”

“没事儿,我不介意。”他说,“快点开门,我饿了。”

话音刚落,门却从里面打开了,两个穿着工装的男人从里面出来,手里还拿着工具箱和梯子。我愣了愣,他们向我点点头转身就要走,我一头雾水的出声制止:“哎等等,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回事?”

“他们是我请来的工人。”安德烈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杨沉的脸色几乎是立刻就变得难看起来。他只穿着居家长裤和毛衣,端着杯子赤脚站在地板上,有点慵懒的媚意,“哥哥,你回来了。”

“你为什么在这?!”

“他为什么在这?!”

杨沉和我的声音同时响起,只不过我是震惊,他是愤怒。安德烈耸了耸肩,出声让那两个男人先离开,倚在玄关反客为主的笑了笑:“站在外面干什么,进来说吧?”

我跟在他身后进了门,杨沉满脸阴沉的站到我旁边,我看着安德烈给自己倒咖啡却迟迟不开口,忍不住问:“你让他们来做什么?这是我家,安德烈,你别太过分!”

“让他们来挂我送哥哥的礼物呀,好不容易才在书房找到了合适的位置。”他慢条斯理的啜饮了一口,大概是有点烫,他的唇瓣颜色红润,仿佛花圃里最鲜艳的玫瑰,“哥哥有意见吗?”

“我有意见。”杨沉出声截过话头,扬了扬下巴,“不管处于什么理由我都不想再看到你,要是不想挨揍的话最好离我的人远一点。”

安德烈放下杯子,露出一个轻蔑的笑:“你算什么人?我在和我哥哥说话。”

杨沉冷冷的说:“你是在挑衅?”

“我哪敢呢。”他笑容扩大,故作甜蜜的看向我,“哥哥,我好害怕呀。”

他们俩的视线令我如芒在背,我硬着头皮对杨沉说:“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实在不行我换个锁,这样行吗?”

“哥哥要把我关在门外?”安德烈的笑容瞬间消失,他面无表情时仿佛空气都冰冷起来,“你不是说这里永远都是我的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