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许俊彦,你动作快点,磨磨唧唧像个娘们似的。”

杨沉的额发稍稍垂下来些许,他斜靠在玄关旁,第三次催促道。

我被他念得心烦,狠狠瞪了过去:“也不知道谁昨天晚上不让我定闹钟,说会喊我起床,结果五分钟前才把我叫醒。”

他立刻闭嘴,过了一会儿又小声咕哝:“我那不是看你睡得香,想让你多休息会儿嘛。”

我对此懒得理会,进衣帽间挑了两件出门要穿的上衣裤子,转身去了浴室。

等我洗漱完,发现衣服被卷成一团丢在床边,杨沉拿着一件衬衫塞我怀里:“这个穿外面,里面配件白色短袖。”

我只扫了一眼便拒绝:“我不干,今天接近四十摄氏度,一件都嫌多,再加件外套?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他脸色微僵,不知是不是被我气的,硬邦邦地命令道:“让你穿你就穿上,别废话。”

衬衫布料轻薄,我捻了捻厚度,觉得尚且在能接受的范围内。不愿意一大清早就吵架,于是随手拿了件T恤,将衬衫套在外头,又穿上他选中的长裤。

杨沉满意地点头:“不错,你这么穿挺秀气。”

即使内心不情愿,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审美在线,而且这一身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热。

整理完细节,我低头扣上一块腕表,然后说:“我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可以出发了——人呢?”

杨沉轻咳一声,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他换了套衣服,款式虽然与我不同,但整体色系一致,在炎炎夏日里显得既清爽又休闲。加上他本身长相俊美,简直像是杂志上的穿搭模特,甚至比他们更惹眼。

我挑了挑眉,一声不吭,上上下下端详了他半天。

杨沉的神情有些心虚,拔高声音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走,我跟我妈说过十点前到,路上有可能堵车,再不动身容易迟到……”

我不为所动,一直盯到他耳根通红,连脸颊都泛起几分红晕:“靠,许俊彦,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别摆出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以前又不是没穿过情侣服,那时候我也没拒绝。更何况等下要去见阿姨,我肯定会尽力配合你的想法,你可以光明正大告诉我,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我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慢条斯理地开口:“还是说,这也是一种特殊的情趣?”

杨沉恼羞成怒,气得要冒烟:“情趣个屁!老子想让你惊喜一回而已!”

“嗯。”我一再告诫自己别笑,却还是扑哧乐出声,“抱歉……我很惊喜……哈哈……”

他的脸色顿时黑了,一脸憋屈,又找不出什么说辞掩饰,摔门径直去开车。我心知玩笑开过头,这人在我面前自尊心极强,最后不该取笑得过分明显,令他难堪。

坐上副驾座位时他还在生闷气,方向盘转得格外暴躁,像个被戳破心事的青春期少年。

我凑过去问:“怎么?生气啦?”

杨沉看都不看我:“没有!”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我笑着夸他:“你今天真帅。”

他反问:“我哪天不帅?”

首战受挫,我再接再厉:“手表也很有品味。”

“上次你说像暴发户。”

“呃,车不错,新买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阴郁地快滴水:“这是四年前你和我一起去提的那辆。”

我句句踩雷,哭笑不得,只好使出杀手锏:“无名指上的戒指真好看,跟谁的是一对吗?”

话音刚落,杨沉忍不住唇角一翘,又连忙压下那抹弧度,面无表情地说:“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我见他语调缓和,强忍笑意,做小伏低道:“怎么样才能让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他哼了一声:“看你接下来的表现。”

“夫人最近喜欢上绘画,每天都要练一会儿。”

贴身照顾杨沉母亲的红姑一边引路,一边低声向他汇报近况:“……少爷请的那位瑜伽老师很有用,夫人难得能坚持下来,现在每天跟着她做运动,睡眠质量比以前好,也不怎么吃安眠药了……”

杨沉认真听着,时不时应一声:“下回去疗养的时候把那个老师带上,花费我来出。”

说话间已到了书房前,红姑推开门,正要出声,却被他拦下。

女人穿着一袭淡色长裙,正低头在纸上专心描绘,并未回头。杨沉轻手轻脚地向前走了几句,我听见她柔软的声音:“臭小子,想吓唬我?”

“妈。”他无奈道,“你听见了?”

“养你这么多年,你的脚步声我能听不出来?二十多岁的人,还跟没长大的孩子一个样。”

她嗔了几句,回头对我展颜一笑:“好久没看见俊彦了,过来让我瞧瞧。”

几年时光过去,我自认已被打磨得面目全非,她却仍然美丽异常,犹如被封存在水晶球中的花朵。

无情岁月只能消损她的外在光彩,而无损于骨子里的明艳。

“阿姨好。”我对眼前单薄的女人微微低头,轻声说,“您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

她握住我的手,笑着说:“好乖,好乖。怎么还叫阿姨?可以改口了。”

我想不出合适的回答,不禁扭头看向杨沉,他接口道:“妈,他脸皮薄,你别这么着急,迟早也是会叫的。”

她睨了杨沉一眼:“我和俊彦说话,你不要打岔。”

“好好好。”他认输地举起手,嘴角噙笑,“我不吱声了。”

杨夫人指向桌上的工笔画,愉悦地对我说:“我听沉沉说,你学过好多年美术,又在搞艺术品收藏,肯定有眼光。我在这方面是个半吊子,俊彦你帮我看看,哪里需要改正?”

夸人是个技术活,既要令人听了高兴,又不能显露恭维的痕迹。

我斟酌几秒,挑拣几个地方详细分析了一番优点,哄得她连连点头:“真的么?我也觉得发挥不错,翎毛这里我勾了一上午。上星期画成了张牡丹,红姑,你收在哪里了?快拿出来。”

得知画被送去装裱后,她有点失望,想了想后微笑道:“俊彦,沉沉说你毛笔字写得出色,你帮我在这幅上面题首诗,怎么样?”

杨沉的生肖是属喇叭吗,怎么什么都告诉他妈!我登时汗颜:“阿姨,我很长时间没有练字……”

杨沉适时插话,为我解围:“妈,你忘了这儿还有个亲儿子,怎么着也该让我先写吧?”

杨夫人被他语气里的醋味逗笑,笑靥如花:“行行行,你先写。打小就爱争头一个,以后是一家人,可不许和俊彦抢。”

杨沉接过毛笔,悬肘执笔,一手行书写得极为潇洒。

杨夫人对自己儿子的字当然是怎么看怎么喜欢,立刻吩咐红姑:“不用染色了,这样已经很完美,拿去一起裱上,挂在我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