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6章 举大计(第2/3页)

“我们发行的宝钞与开国时不同,有多少银子才会发行多少宝钞,随时可以兑换……”

范学齐说着,一转头,忽然见到站在酒楼门口的花枝。

他愣了一下,眼中泛起一些喜色。

然而下一刻,忽听前方一阵惊呼。

“啊!快让开……”

“天!好臭……”

“保护大人!”

“噗……”

范学齐只觉眼前黑了一下,接着身上一凉,一股恶臭冲鼻而来。

他身前的人群终于散开,一个个捂着鼻子站到一边。

他身后的护卫则是想在第一时间拉住他,但来不及了。

一个木桶摔在地上,里面还有粪水往外淌着。

范学齐浑身又湿又臭,呆立在那儿,目光还看见远处的花枝……然后,有一滴粪水从他额头滴落下去。

……

花枝已如箭一般窜了出去,一脚将那个向范学齐泼了粪又想逃的汉子踹倒在地。

那汉子衣着褴褛,浑身瘦得只剩骨头,表情一片惊恐,嘴里却只会咿咿哑哑地喊着。

她一把提着他的发髻,拖到范学齐身前,道:“这人是个哑巴,这事难查了。”

范学齐整个脑子都是懵的。

他一辈子为人处世极尽周全,待所有人都彬彬有礼。唯独此刻,有人和他说话,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喂,跟你说话呢。”

“花枝姑娘……我很臭……”

“还好吧,我还把人丢在粪坑里淹死过。我说你这么大一个官,跟人在街上吵什么吵?还有,今天要是泼过来的不是粪水是刀子,你人就没了。”

“无妨的,若有人敢刺杀我,那便是与晋王撕破脸,非但阻止不了新政,还要面对晋王的清算。只有这样,他们还能说是民意……”

花枝懒得听这些有的没的,只觉得这人比王笑还啰嗦。

她想到自己的那条蛇还放在酒楼里,漫不经心应道:“民意什么民意,民意就是填饱肚子。”

范学齐眼睛一亮。

他在这一刻之前很是迷茫。

自己呕心沥血拟出来的新政,就是为了让天下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但看眼前这个衣裳褴褛的哑巴,分明就是自己想要帮助的老百姓之一。可为什么偏偏就是这样最苦的人会拿着粪水来泼自己?

他不知道当众袭击官员是大罪吗?是被人怂恿、收买?为了几两可怜的银子?

哪怕明知是这样,范学齐也感到一阵心寒。觉得自己想让他们少被那些权贵剥掠一点,他们反倒帮着那些权贵来对付自己……

唯有花枝的一句话,让他感到自己做得没有错。

然而,花枝已经走掉了……

花枝跑回酒楼里一看,只见所有人都堵在门边、窗边看热闹,而桌子上那个褡裢还在,可是那只大蛇却不知道到哪去了……

……

白府。

白义章搁下笔,把刚写好的奏折递出去。

坐在书房里的另一个人是钱承运,接过奏折看了一会,点了点头。

“如此旗帜鲜明地反对新政,真的不会触怒晋王吗?”白义章问道。

钱承运道:“你是怕我是在给你下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何良远是怎么死的。”白义章道:“当时你若肯与他讲一句真话,如今他人还在。”

钱承运摇了摇头,道:“当时情况不同,晋王是一心要何良远死。但你不是,晋王若要对付你,你早就不在了,不需要我下套。”

“那你是真反对新政?”

“我的奏折你也看了。”钱承运郑重道:“我认为新政不妥,极力主张反对。”

白义章又问了一遍:“你敢反对晋王?”

“现在的晋王与以往不同了,他虽不是天子,却是你我的‘君’,是天下的‘世主’。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横冲直撞,想抄谁的家就抄谁的家。世主治世是要讲规据的,否则天下就乱套了。”

白义章点了点头,不需要钱承运多说,他已经明白了这层意思。

“只要我们按规矩来,晋王也会按规矩对我们?”

“不错,我是晋王的臣子,为人臣子,该做诤臣时就该做铮臣。”钱承运道:“新政不是小事,晋王必然不敢一意孤行,而是该听所有臣工的意见。”

“可是……朝中有变法派和保守派,但保守派里也有人激进、有人稳妥。”白义章道:“我担心的是,一旦表明立场,那些激进者要是做出什么事,落下把柄、或惹恼了晋王,只怕要连累我们。”

“放心吧,晋王心里有数的,不至于连诛。前些年晋王胡乱杀人,埋下了不少祸根,这一次不能再无故杀人了,否则何以使天下人信服?新法,我是一定要反对的,但记得,一定要有理有据,别让人……”

话音未落,外面响起通传声,有个下人匆匆进来,对白义章耳语了几句。

白义章皱了皱眉,挥退那下人,向钱承运道:“那些人往范学齐身上泼了粪。”

钱承运也不刻意掩饰,眼中泛起些忧色,喃喃道:“有些出格了,但还算知道分寸。只希望这些蠢材到此为止、别再给我们拖后腿……”

……

“这些蠢材做得还不够。”

马伯和一边汇总着这几天京城里的各种消息,一边喃喃道:“要让他们闹得更厉害些,现在还太温和了。”

杨全望捡起一封封消息看去,却觉得这些事一点都不温和……

二月初六,一个叫康季良的京中善人,向顺天府状告范学齐奸淫其妻,范康两家本是通好之家,此事一出,京城舆论哗然。

二月初九,范家当年在京城经营“芳园”之事被好事者捅了出来,此后共有十七名女子状告范家强掳她们,逼迫她们侍奉达官显贵;

当日,刑部又派人到经改司捉拿了一个叫徐维的小官,因有人指证他是南京派来的细作。锦衣卫很快就勒令刑部放人,并指责其越权,双方在刑部门口爆发了一场小冲突。

二月十日,京城各个茶楼酒肆开始有人宣扬经改司的官员品行低劣;三名妇女堵住经改司衙门,指责侯方域巧言骗色;又有人指证姚启圣是建虏细作,身上还背着杀人案……

二月十三日,终于有一名御史上奏,弹劾王康贪墨,并把这案子与范学齐联系在一起,指出王家与范家也是世代交好,王珍与范学齐是至交好友。

二月十五日,王康、范学齐等人贪墨国库的说法开始在京城流传,很快甚嚣尘上。

……

杨全望只看这些情报,都能感受到整个京城舆情沸腾的氛围。

他觉得,伪朝这些保守派已经在朝堂的规矩范围内把事情做到顶了,要敢再往前走一步,那就真是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