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第2/3页)

“她不爱出门,也不知是身子太弱了还是怎的,平日里在日光下站久了,便要说身上疼。”林鹊摇摇头,“跟使性一般,她那眉头一皱,我和你姥爷便不忍心为难她了。”

华夙在旁一嘁,“像你。”

容离瞪着眼,也不知哪儿像她了,她从未使过性子。

林鹊唏嘘道:“她虽然身子不好,可性子向来很倔,说一不二,她从不会撒娇服软,不乐意便是不乐意。”

华夙又自顾自道:“这么说又不像你了。”即便无人回应,她仍是能冷着脸乐此不疲地自说自话,虽然说得也不多,却偏偏要说。

容离在心底轻哼了一声,平日里不敢忤逆这祖宗,可心底没少挑刺。

林鹊回过头,“你还想听什么,若是姥姥记得,都说给你听。”

容离愣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林鹊的目光太过热切,她竟有些不知所措。这分热切和容长亭将她当作丹璇时截然不同,林鹊的热切里透着朴拙诚挚,好似将她视若珍宝。

许是鲜少被人这么珍视,她一时觉得自己不该拐弯抹角的从林鹊口中挖话。

华夙明明能从万千凡人身上穿过,却偏偏把手搭上了容离的肩。她神色冷淡,看似勉为其难地侧了一下眼,“怎么,心疼了?”

容离咳了几声,想把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去。

林鹊拉着她顺着人流走,指着远处高耸的城墙说:“那便是皇宫,看着近,实则还有老远,今儿便回头了,走了这么久,你也该乏了。”

容离颔首,她确实累,可今夜累得值当,至少得知了一些事。

华夙松开按在容离肩上的手,转身沿着来路走,银黑两色的发辫微微一晃。刚转过身,她脚步陡然一滞,眯起眼朝一巷道深处望去,神情冷厉。

她神色变得太快,容离看得一愣,也跟着停下了脚步,险些踩上了这鬼拖曳在地的长袍。

容离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巷道里只一红灯笼在摇曳,连个鬼影也瞧不见。

那灯笼下的穗子被风刮着,那摆动的幅度稍微有些奇怪。

明明灯笼摇曳得慢腾腾的,底下的穗子却在急旋,好似被什么东西拨弄着。

容离气息一滞,把画祟抖了出来,紧紧握在了手中。

林鹊看她忽然停下,疑惑道:“怎么了,是腿疼了?”

容离摇头,装作漫不经心地正过目光,余光却瞧见灯笼的穗子上缠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鬼气。

太过稀薄,以至于她一时间未留意到。

华夙定定看了一阵,随后默不作声地迈开步子。

容离惴惴不安地回了单府,一路上憋了好一阵的气,险些把肺腑给憋得烧起,难受得不得了。

林鹊送她进了院子才依依不舍地回头,走前还拉着她的手说:“好好歇着,别的事无需多想。”

进了院子,三个丫头跟游魂一样在地堂上站着,闻声纷纷朝院门看去,眼神直勾勾的。

容离被看得一愣,讷讷道:“你们怎都在这呢。”

小芙埋怨道:“姑娘没回来,咱们怎么能歇。”

容离笑了,“你们可以进屋里等,何必在这守着门,这几日还不够累?”

“咱们担心姑娘还不成么。”小芙跺了一下脚,虽说这院子里已经没有外人了,可她仍是拘谨,眼珠子也不敢往别处转。

容离轻笑了一声,目光在白柳身上顿了一下,先前她觉得这丫头胆子大,现下才清楚,分明是硬着头皮装出来的。

白柳浑身在打颤,却偏偏要站得腰直背挺的,身板打得直,面色却僵得厉害。

容离眨了眨眼,实在是站不住了,便往石凳上一坐,喘了一下气才道:“究竟是怎么了?”她说话时定定看着白柳,分明是看出事了。

华夙微微眯起眼,朝那瑟瑟发抖的丫头走去,手一抬便从白柳的肩上拈起了一缕黑雾。

是鬼气。

容离看见那鬼气了,直觉这事儿不对劲,看着白柳说:“你说。”

白柳带着哭腔,“容府里的鬼是不是跟着咱们到皇城了,这一路穷追不舍的,是不是咱们前世欠了他们什么,要钱没有,要命只有一条,姑娘你说这鬼到、到底想要什么。”

华夙掌心一翻,丹红的唇张开,捏着鬼气的手随即一松,唇中吹出一股气。

只一瞬,那鸿毛般轻飘的鬼气便被吹散了。

容离皱起细眉,“你在哪儿撞见的,莫不是看错了?”

白柳往后一指,指向下人住的偏房,“我方才小睡的时候,有东西在扯我的头发。”

小芙忙不迭摆手:“不是我。”

华夙捻了捻手指,像手上沾了灰,不以为意道:“不打紧,只是有东西跟过来的。”

这鬼口中的“东西”,容离不必多想便知是什么。

除了鬼,还能是什么。

容离佯装镇定地侧过头,不咸不淡地看了空青一眼。

空青陡然领悟,淡声道:“我不该捉弄你。”

一时间,小芙和白柳面上净是迷茫。

空青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捉弄人的,可她偏偏说得很认真,“先前容府出了那么多的事,在路上时你常常一惊一乍的,这样怎么能将姑娘伺候好,我便想看看,能不能给你壮壮胆。”

白柳扯着嗓子道:“壮胆是这么壮的么!”

容离站起身,轻声道:“方才走累了,我回屋歇歇。”

空青垂着眼俯了一下身,白柳还在一个劲地瞪她,就光瞪,牙齿咯咯地打颤。

进了屋,容离小心翼翼合上门,转头望向华夙的指尖,“方才那当真是鬼气?”

华夙抬着手,指尖干干净净,“不错。”

容离皱眉,“你先前不是说小鬼不会入皇城么,为何还会有鬼气。”

思及巷道里那摇曳得飞快的灯笼穗子,她又道:“在街上时,你往巷子里看了一阵,可是看见什么东西了?”

她终究还是个活人,即便现下已撞惯了鬼,可对“鬼”这一字始终带着点儿忌讳,话明明已抵至舌根了,可说出口时,却不由得换了个说法。

华夙把自己素净的手翻来覆去看了一阵,五指微微张着,手指是又长又直,“不是小鬼,他似是特地找过来的。”

容离走到桌边点了灯,那火苗细细弱弱,只把桌角照亮了,她抬手护在那火苗边上,“他好似并不想避开你,否则也不必来招惹白柳,便是想叫你知道,他就在这附近。”

华夙面色冷淡,提着黑袍坐到了桌边,屈起手指慢腾腾地叩了几下。

“莫非是你的旧部?”容离眨了眨眼。

华夙没有说话,好似并不期望自己的下属会找过来。

容离思绪一动,“难不成是那只白骨鸮?”

“不是他。”华夙淡声否决,“他既然不急着现身,想来另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