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第2/3页)

她捏着画祟,华夙牵着她的手,寥寥几笔便画出了一顶幕篱来。

那幕篱往头上一戴,容貌顿时被遮了起来。

容离戴着别扭,想把这幕篱摘了,可华夙把手摁在了幕篱上,硬是不让她摘,她只好轻声道:“这玩意碍事。”

华夙抬手给她戴正了,撩开薄纱正视着她的眼道:“旁人看不见我,看你孤身一人,指不定要调侃上几句,我不想一个生气便出手伤了凡人,知你见不得旁人受苦,所以你最好忍着些。”

容离瞪直了眼,哪想得到这鬼竟拿这理由来要挟她。

这画祟画的幕篱戴一会儿就会化作墨烟,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也不知会不会吓着人。

容离还是觉得别扭,“他们若要来,我走开就是,何必戴这么个玩意。”

华夙嘴角一扬,“放宽心,里边蒙面戴幕篱的人应当不少,有些人可是瞒着屋里人来的,若是露了脸,可不就遭殃了。”

说得在理,容离只好顶着这幕篱进了赌坊,果真瞧见不少蒙着脸分外不自在的男子,那模样活像是要去烧杀劫掠一般。

“没想到这镇上竟有这么大的赌坊,比县上的还要大!”

“可不是么,城中不让开这么大的赌坊,赌着也无甚意思,故而临近郡县的人都喜来这镇上销金,有的人在这坊中一夜便赚得黄金千两,叫人艳羡。”

“咱们不输钱就不错了,还想着黄金千两呢。”

周边的人絮絮叨叨说着话,容离走到边上,掐着手指算时辰,这时候那屠夫早下山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坊中人越来越多,近乎要挤不下,四处俱是金银臭。

“来了。”华夙忽道。

容离一抬眼,果真瞧见门外进来一屠夫,穿得整整齐齐的,揣着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大摇大摆往里走。

这屠夫平日里靠杀猪解牛为生,城里人要的什么狐狸和狼,许还是盲女替他找来的,否则他日日睡到日上三竿,哪有闲暇去打猎。

挣来的钱未修葺房屋,也未见搬进城住,就连锅碗也不曾换新,不料全花在这地方了,这大半的钱,许还是盲女设法帮他挣的。

容离目不转睛看他,不知盲女有未跟在后边。

屠夫身后进来的,却也是些急寻乐子的人,压根不见盲女的身影。

容离轻声道:“都说至那份上了,难不成她还能忍?”

细想又觉得哪儿不太对劲,“若如那老妇所言,浇灵墨可是在百余年前便已在村里扮鬼害人了,可她四年前才跟着屠夫回来,总不该忽然为了这么个男人动了心。”

华夙摇头,“恐怕此前她为的是别人。”

容离一愣,一时不知这算是专情,还算花心。

屠夫已走到赌桌前,扯开了钱袋,颇为大方地拿出了一枚碎银,扬声道:“我看是单一为赤!”

浑花色子还在旋。

华夙一嗤,淡声道:“我看六色皆赤。”

那浑花一定,六子朝上俱为赤色。

容离看愣了,“你还有这本事呢。”

华夙哂着:“我又不是人,这么个破竹筒还能挡得了我的眼?不过这玩意私下说说便罢,莫要去沾,多少凡人家破人亡都是因它。”

容离无甚兴致,只想看那屠夫在做什么。

屠夫心有不甘,又从钱袋里掏钱,好生大方,掷出的碎银越来越多,后来应当是所余无几了,才把铜板给掷了出去。

他输多赢少,后半夜时掂了一下钱袋,吧唧了一下嘴往赌坊外走,到花楼去了。

容离跟在后边,眼睁睁看他进了花楼。

华夙鼻翼微动,“那脂粉香就是在这地方沾来的。”

容离朝里边看,隐约听到一些□□,耳廓有点儿红。

耳上一冷,是华夙把手捂在了上面。

“少听一些。”华夙冷声道。

容离早把幕篱摘了,那捂在她耳上的手冷虽冷,可软而细腻,她小声道:“我不想听,可耳朵长在这了,他们又偏要说,我不听不行。”

“我这不是给你捂上了。”华夙轻哼。

小剥皮抱着皮站在边上,面无表情地往里看,好似听到什么声音都乱不了她的心绪。

华夙回头对它道:“你去将那屠夫盯牢了,若是盲女现身,便速速来报。”

小剥皮穿着牡丹花的绸裙,俩辫子乖乖巧巧垂在身后,眸光透亮了许多,不像刚得这皮时那么木讷了。

它微微点头,便抱着皮穿墙而进。

容离欲言又止,不知华夙为什么要让这小丫头去做这等事。

华夙紧捂着她的耳朵不放,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在专心留意着周边的动静。

容离面上一凉,忙不迭抬手去碰,摸到了一滴雨。

下雨了。

她仰头看天,天上黑蒙蒙的,连一颗星也看不见。

那雨本细如牛毛,眨眼间便如豆子般大,哗啦砸落在地,将悬在花楼外边的彩绸和花灯都打湿了。

容离匆匆往屋檐下躲,讶异道:“这雨怎么说下就下?”

一想,陈林媳妇死的那一夜,不也无端端下起雨了么。

雨水淙淙如山水,檐上连线滴落,砸到地上碎开了花。

路上的行人急忙跑到檐下躲雨,只是有些烦恼,并不意外,入春后雨水本就不少,有的雨便是这么突如其来。

容离压着声问:“这雨是这么回事,是因她才下的么?”

华夙摇头:“这本就是要下的雨,只是来得巧了些。”

恰又是在夜里,墨汁若是溶进水里淌到屋中,也未必会被发觉,甚至还悄无声息的。

“主子。”小剥皮忽然在屋檐上探出脑袋,身上仍是干干爽爽的,连半滴雨也未沾上。

容离一抬头便看到它那张白惨惨的脸,险些被吓着。

华夙闻声面色一冷,手往容离肩上撘去。

一起站在边上躲雨的凡人猛地回头,忙抬手揉起了眼睛,不知方才身边站着的姑娘怎忽然就消失了。

容离身一轻,第一次还会被吓得头晕目眩,如今竟已习以为常。

一声惊呼声响起,门被撞开,脚步声急切,好似什么人跑了出去。

进了屋才知,跑的是那楼中的姑娘,而盲女要杀的……竟是那屠夫。

屠夫瞳仁震颤,脖颈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血成股流下,就跟脖子下围着纱巾一般,红了一圈。他瞪着面前那穿着粗布麻衣的盲女,惊恐道:“你、你怎会在这?”

盲女灰白的眼看向别处,虽看不到人,可手却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屠夫的脸上。

她摸着屠夫的脸,胸膛因气愤而起伏着,“你不是他,可这一这辈人里,你的眼睛最像他了。”

华夙松开了容离的肩,拉着她站在屏风后。

盲女摸着屠夫的脸,手慢腾腾挪着,指尖碰到了屠夫的眼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