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今夕复何夕(第2/3页)

管事退出去后,庾约见星河不动,就捡了一块定胜糕送过去:“尝尝。女孩子不是都喜欢这种甜点么?”

玉白的糕上撒着几点金色的桂花,给他干净好看的长指拈着,竟让人有一种美食美器想吞而食之的错觉。

星河其实是想走的,这个庾二爷对她来说,像是一团迷雾。

她看不清这个人,只是出自本能地畏惧。

但庾约偏偏表现的处处都为她好,而且处处规谨,叫人挑不出任何不妥。

见他一团和气,并没有要她离开的意思,星河只得接过那块糕点尝了口。

甜香沁人,又不甜的过分,倒是正好弥补了她心里的那点张皇,她让自己放松些,故意地笑了笑:“好吃呢,庾叔叔也吃。”

“我倒不太喜欢这些甜的。”庾二爷矜持地扫了眼那些糕点,没有要动的意思。

星河扫量了会儿,突然看到那雪白的茯苓糕。她想起先前高佑堂叫人送去的黄精茯苓膏,心头一动,便也起手拿了块茯苓糕送过去:“庾叔叔尝尝这个,听说茯苓很滋补的,应该不会太甜。”

庾约听见“滋补”二字,哑然失笑。

望着她细嫩的手指拈着那块糕,庾约有一种想要就着她的手吃上一口的愿望。

但他知道这样定会吓坏了小姑娘,于是纡尊降贵地接了过来。

慢慢咬了口,果然不算很甜,但有一点莫名的幽香。

庾约且吃,且看了眼那跟雕兰般的小手。

星河吃了糕,又喝了口茶,总算定了神。

同时也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对了庾叔叔,您之前给我的礼物太过贵重了,我想……我想还是还给您。”

对星河来说,一个装臂钏的匣子都能典当五十两,她无法想象那双臂钏会价值几何。

而且虽然她没见过什么珍器重宝,但也依稀瞧得出来,那一双精致绝伦的臂钏像是古物,如此更不可估量了。

庾约淡然道:“我送出去的东西,从不会收回来。你要真不喜欢,就把它扔了或者卖了都行,我绝不干涉。”

星河听见“卖了”,脸上又有点不自在:“我、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送我那么贵重的东西?我跟庾叔叔不过是……初次相见。”

庾约一笑:“白首如新,倾盖如故的典故,你可听过?”

星河摇头:“我不懂。”

庾约很耐心地讲解:“就是说,两个人认识了一辈子直到头发都白了,还跟最初相识一样彼此不了解。也有的人,只是偶尔停下车子见了一次,就如同相识了一辈子一般。你喜欢或者不喜欢一个人,是不会用见过几次、交际的长短来定论的。”

星河认真地听着,只觉大受裨益:“原来是这样。”

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想起了跟小道士的相识……不过最初她还误会过李绝,好像还称不上“倾盖如故”。

庾约见她眼神游离,长指轻轻地在桌上叩了叩:“在想什么?”

星河回过神来:“我……我是在想,庾叔叔知道的真多。”

“这算什么,”庾约看出她眼神之后藏着东西:“小星河儿,心里可也有‘倾盖如故’的人?”

“啊?没有!”星河急忙否认。

庾约挑眉:“那叔叔可是一相情愿了。”

星河这才反应过来:他跟自己提起这个,自然是说,送臂钏是因为跟她“倾盖如故”,而她却果断否认。

“庾叔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欲盖弥彰地要解释。

“罢了,”庾约的笑容却很清朗自在:“难道我会跟你一个小姑娘计较么?你现在还小,那臂钏你还戴不了,喜欢的话就留着,以后终究有可戴的时候。”

他特意看了看她窄窄的肩:才十四岁,还有的长。

星河咽了口唾沫,勉为其难地答应:“是。”

外头不知何处响起了一阵乐声,急弦铮铮,像是琵琶。

庾约听了听,问星河:“那架琴,可还用的顺手吗?”

星河微窘,自打得了绿绮,她简直没去碰的空闲,一来是沉湎于认字,二来小道士在家里,她还要着急先给他把那袄子赶出来。

不用星河回答,庾约已经看了出来:“不喜欢?”

“不是!”星河脱口说道:“我很喜欢。”

“既然喜欢怎么不碰?”

“还……不得闲。”星河只得回答,她不想让庾约不高兴:“这几天忙,等过了这阵……”

“忙什么?”庾约轻声问。

他仍是不露痕迹的,但那漆黑如渊的双眸,却仿佛能够直接看到人的心里去。

星河讪讪:“家里有点事。”

“是多了个人吧?”庾约开门见山的。

星河的眼睛微睁,有点吃惊又有点警觉:“庾叔叔、你怎么知道?”

庾约仿佛不以为然地:“这又不是什么秘密,这县城才多大,先前就有茶客说起这件事儿呢。毕竟小星河儿你在这县内也不是籍籍无名的。”

“我?”星河半是惊心半是疑惑,“我有什么名?”

“方圆百里的头一号美人,还不够有名?”

星河听出他的戏谑之意,轻轻一抓脸:“庾叔叔又揶揄人了,我又算什么。”

他来自京内,京城物阜民丰,天下各地的美人无过于天子脚下,他又是个见多识广的,她一个小小丫头,怕是不够看。

庾约凝视着她的双眼,看出这丫头是当真的。

确实,他见过形形色色、千娇百媚的女子,也有一两个比星河还貌美的。

但她身上这种如璞玉浑金,懵懂天真的气质,却是独一份。

她应该知道自己是美貌的,所以高佑堂才会拜在她的裙下。

可她不知的是,她身上远有比美貌更珍贵难得的。

在庾约的眼里,容星河就是一块儿举世罕见的未琢之玉,他能看到这玉清透绝美的质地,可却未经打磨开拓,仅仅只露出一点极美的玉色,便足以让人为之癫狂。

假如是他经手了这块璞玉,那……究竟会雕琢出怎样的惊世之作。

这个念头在心底一掠而过。

庾二爷的心跟手都有点发痒。

“偏你这丫头多心,”庾约瞥着星河,眼里漾出的笑看似是暖,实则薄凉:“叔叔是为了你好……好好地为什么收留个小道士在家里?不怕人说闲话吗?”

星河略略迟疑,还是决定说实话:“我外婆的腰不好,小道长先前为外婆针灸过,我们承了他的恩呢。先前他摔伤了,又病着,小罗浮山的道士们却不管他,所以……外公跟我就把他安置在家里了。要是有人说闲话,那也由得他们罢了。”

庾约仿佛听的仔细:“原来是这样,你早说不就得了?名医大夫,叔叔也略微认得几个,既然那小道士受了伤,自然不便再给老夫人诊治,稍后我叫人去找一个合适的,去家里给老夫人看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