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流水无影,金刚不坏(第2/3页)

在中原武林中,关于刀法的修行,有单刀看手,双刀看走的说法,这种看似浅显的东西,却正是放之天下皆准的道理。

宫本武藏其实不曾向东瀛忍者学习过,就算他去学,也未必能找对门路,学到那些忍者数百年经验积累下来,视之为崇高目标、却已经数代无人真正练成的“隐身步”。

他也不曾研读过九宫八卦的奇门之术,可他在追求双刀之法的极致,将二天一流推上全新的境界时,步法上已经兼具了这些东西的优点。

铁胆神侯称他是当代东瀛武道的集大成者,绝非虚言。

确实,方云汉现在已经看不到宫本武藏身在何处。

他在三次追不到宫本武藏确切位置之后,索性不将眼神去追探,只是负手挥刀,将身体周围斩来的一道道银线刀光全部拒之于外。

因为他右臂绑满了绷带,负在身后,右侧的防御相对来说更为薄弱,所以那一道道刀光错落间,扫向右边的可能也越来越高。

方云汉的身体就逐渐向左移动。

他身上仍是分毫无损,周围的地面倒是遭了殃,数十上百道长长短短,交相错杂的刀痕,遍布于方云汉的移动轨迹上。

一场场昏黄尘埃被刀气激扬起来混在空中,又被接下来的刀气荡开,风声混声刀声,在方云汉身边萦绕聚散,如嚎如啼。

随着方云汉的身体逐渐靠近左边的崖壁,崖壁之上也被无形刀气,砍出一道道深刻的痕迹,黄土与碎石屑纷飞。

只是几乎无人发觉,在方云汉的移动过程中,他所踏过的地方,总有浮土微微颤动,光线稍显扭曲。

难以说清到底是最精纯的内力,或者是一片心中神意,在他行走的过程中逐步透发,无形无相,弥漫于空中,混散于黄风,只有那脚印上残余的稍多一些,显出一二分端倪。

就在方云汉与这一片断崖靠近到仅剩约一臂距离,连他自己挥刀都需曲肘收肩,才能不受任何阻碍从左侧通过的时候,他那挥洒自如,时如龙飞无迹,时如蛇潜无影的刀,陡然间缓慢了许多,轻松了许多,随意的向身后一扫。

这一刻,宫本武藏正伏身于方云汉的右后方。

这个六十二岁的常胜刀客,双目中有炽然而无色的精芒透发。

那是对胜利的渴求,触手可及的欢跃。

宫本武藏近年性格虽然有所改变,但说不在乎胜负,当然只是骗小孩子的话。

要求段天涯尽快带他找到方云汉,其真实的原因是,在他心目中,当他运使出了自己的步伐,四肢和双刀臻至极限的协调,施展出此完整的二天一流时……

他所持的,已不是常胜的刀法,而是,必胜的刀!

必胜的人,何必在乎胜负,何须在意生死?

即使方云汉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游刃有余的抵挡他的刀,他的信心也不曾有半点消减,反而愈发高涨。

因为即使是方云汉这个独闯紫禁城,三千兵甲束手的强者,他的应对方式也没有超出宫本武藏的预料。

意料之中的应对方法,是绝不可能破掉他无懈可击的双刀的。

现在看起来还能防守的严密,也不过是多撑一段时间的问题。

哪怕这个时间可能会非常漫长,延伸到几个时辰,甚至是一天一夜,宫本武藏也有足够的耐心和耐力耗下去。

而当方云汉这随性一刀向背后扫来的时候,宫本武藏长刀正刺出,短刀已预备。

方云汉刀刃挥过的轨迹,清清楚楚的落在他眼中,他甚至能看清楚刀在运转的过程中,刀身上的反光角度不断变化的过程。

可是,就在那把刀彻底从方云汉头顶越过的时候,反光的角度骤然含混起来。

因为那把刀周围的风突然稠密起来,光线好像也汇聚过去,左边飞散的石屑同样被收摄。

呼!!!

宫本武藏脸上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他突然发现,周围弥散的气和神意都被这一刀所牵动,整个黄风峡的大风流向都随之出现了偏折。

二天一流的刀法步法,都体现着流水润深的高妙之处,那种近乎隐身的步伐还只是其中一方面的展现。

宫本武藏一向自诩他的刀法,已经是各门各派,大海两岸之间最善于贴合环境,进而以环境助长我之利刃的“妙法”。

可他见到这一刀的时候,才明白什么叫做主宰外部环境。

他的双刀只是贴合于自然,运转于阴阳,而方云汉的这一刀,已经是在沟通大象无形的天地人三才之力。

叮!

宫本武藏的长刀被那向后挥出的一刀沾上,本该不会碰到的敌我两把刀,像是突然在某一点有了天地都无法分开的紧密联系。

那把刀从宫本武藏手中折向,不由自主的,铿锵一声,彻底刺入了崖壁之中,直没至护手的位置。

宫本武藏的右手颤栗了一下,五指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无法克制地松开了刀柄。

昏黄的风旋转涌动到这片区域,方云汉在风中顺着风的流向转身,一刀重劈。

嗤!

宫本武藏的身体垫步向后,犹如滑翔越水,他再度使出了分身幻影的步法。

可是这一次,方云汉的一刀劈开他幻影的时候,长风浩荡,一股刺痛出现在他胸口,胸膛前的衣物裂开了一条纵向的伤痕。

宫本武藏急退,方云汉也似乘风追来。

‘境界远非现实的全部,只是这样,我还是不会败!!!’

短刀一横,宫本武藏心中坚定一声,双手奉起短刀,向上一抬。

这举刀的一招,是他毕生功力之所聚,浑身刀意之所凝,在春夏秋冬瀑布暴雨之中,磨砺出来的刀气尽汇其中,等待一瞬间的闪耀。

柳生但马守的杀神一刀斩,就是败在了与之相似的一招之下,而那个时候,宫本武藏绝无现在这般认真,更无现在这般倾竭心血。

他心脏一胀一缩之间,周身皮肤微红,几乎榨干了每一丝内力。

黄风之中,似乎闪烁了一抹太阳的光辉。

这一招不像天下第七的千个太阳在手里那般,万千针状气劲散射,却比之醇和悠长了不知几许。

方云汉的刀贯入其中,一剖,从顶至地。

轰!

无尘的风从两人立身处膨胀开来,荡开黄土尘埃。

上官海棠和段天涯眯眼,等风沙过后,再睁眼看去,只见那两人相隔约有四五步,站着。

宫本武藏双手奉起短刀,沉默了一下:“你的刀,分明断了。”

“确实断了。”

方云汉左手抬起,那把长刀看似无损,却在他这个轻微的动作之下,从中断开,前半截刀刃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