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继后

思宁多少看出来了,皇后是不满意这个儿媳妇的。

不过不满意又能如何呢,这原本就不是她说了能算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喜塔腊氏的身体也越发衰败了,及至年跟前,她已经病的床榻都下不来了。

嘉庆去看了几回,情况应该都不太好,嘉庆的面色也不大好看。

有时候也会和思宁说起来:“皇后如今这样子,只怕撑不了几天了。”

思宁语气微微一顿,继而笑笑:“皇后娘娘福泽深厚,一定会有转机的。”

“你对她倒是挺有信心。”嘉庆看着思宁苦笑道。

思宁也只是笑:“看着皇上如此担忧,妾身心中也难安。”

嘉庆不由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沉郁:“她虽然行事不大稳当,又总是犯糊涂,但是到底也与我少年夫妻,刚刚成婚那几年,我们之前也是有过几年温情的,只是自打有孕之后,她的性情越发偏执,这才短短十几年,竟也走到了如此油尽灯枯的境地。”

思宁也叹了口气,心说他倒是挺念旧情的。

之后思宁又细细抚慰了嘉庆一番,他的心情这才转好,这一晚嘉庆歇到了思宁宫里,第二天早起离开,神情看着已经舒展多了。

……

一直等翻过年去,喜塔腊氏的病越发重了,景仁宫药味不散,听说福晋每日里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昏迷着。

一直等到二月初七那天,思宁一大早起来就觉得胸口有些发闷,等用完了早膳,就听人说皇后病危,太医院的太医都被传召过去了。

思宁心下有些不安,等用完了午膳,就急忙去景仁宫探望。

她到的时候,钮祜禄贵妃已经到了,见她进来,叹了口气道:“皇后娘娘只怕是有些不好。”

思宁看了眼钮祜禄氏的神色,见她一脸沉痛,仿佛真心实意的悲伤,眉眼间没有半分勉强。

思宁垂眸,也跟着叹了口气。

两人在景仁宫正殿坐着,海棠出来招呼他们二人,海棠看着眼睛红红的,好像是刚哭过似得。

她给两人倒了茶,又上了点心,小声道:“皇后娘娘病重,玉秋姑姑也在后头伺候,怠慢两位贵主儿了。”

思宁还没来得及张口,大钮钴禄氏已经先开口了:“皇后娘娘病成这样,这些话就不必说了,只盼望皇后娘娘一切都好。”

海棠听了这话,眼圈又红了红。

思宁看这个情形,到底没有多言。

没一会儿,逊嫔、莹嫔、春常在和荣常在都来了。

逊嫔看着一脸担忧,倒是莹嫔满脸的幸灾乐祸,一点也不遮掩,至于两位常在,都默默跟在后头,一言不发。

“皇后娘娘如何了?”逊嫔行完礼之后,就忙不迭的在思宁耳边问道。

思宁叹了口气:“只怕是不太好。”

逊嫔抿了抿唇,眼中神情复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说着呢,玉秋姑姑突然从里头出来了,她看着满脸的疲惫,一出来先是行了一礼,这才道:“刚刚皇后娘娘醒来了一会儿,知道诸位主子小主们都过来探望,心中十分感念,只是想着倒是不必耽搁诸位的时间,还请先回去吧。”

大钮祜禄氏一听这话,急忙道:“娘娘病成这样,我们该侍疾才是,怎么能就这么回去呢。”

玉秋姑姑面色矜持:“皇后娘娘如此的情形,倒也不必贵主儿侍疾,宫女太医们都在跟前伺候着呢。”

大钮祜禄氏一时间有些语塞,思宁见了急忙转移话题:“既如此,那娘娘如今身体如何?”

玉秋姑姑听着这话皱了皱眉,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听到里头喊:“姑姑!姑姑!娘娘不好了!”

玉秋姑姑神色一惊,急忙冲了进去。

大钮祜禄氏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得,跟着一起往里去了。

思宁迟疑了一下,到底也跟了上去。

思宁领着几个低阶的妃嫔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哭声。

思宁心下惴惴,也来不及叫宫女打帘子,自己掀了帘子进去,结果一进去就看见里头跪了一地的人,大钮祜禄氏也跪在那儿,哭的梨花带雨。

思宁心下一沉,急忙走上前去,跪到了大钮祜禄氏身边,抬眼看了眼榻上,只见喜塔腊氏正静静的躺在那儿,没有一点生机,凹陷的脸颊,蜡黄青黑的肤色,散发着一种不祥的氛围,玉秋姑姑趴在榻边,哭的撕心裂肺,几个太医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思宁一抹眼睛,也跟着流泪。

皇后,竟然就这么薨了!

……

消息几乎是立刻传到了毓庆宫和养心殿。

乾隆知道的时候,拿着折子的手只是顿了顿,然后就回了一句知道了。

而嘉庆在知道之后,立刻就从毓庆宫往景仁宫走去,面色看着十分不好。

等嘉庆来的时候,思宁她们已经换上了素服,指挥着景仁宫里的人手,开始四下通知,布置。

见着嘉庆过来,思宁急忙和大钮祜禄氏走上前行礼。

嘉庆抬了抬手,免了她们的礼数。

嘴唇颤抖:“怎么这么快就没了呢,皇后可留下什么话?”

思宁没开口,倒是玉秋姑姑哭着道:“娘娘走前,让奴才禀告皇上,她走了,二阿哥就劳烦皇上照顾了。”

嘉庆一听这话,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也并非什么铁石心肠的人,喜塔腊氏到底与他少年夫妻,如今人没了,之前那些不好的也都忘了,剩下的,就全是当年他们关系还好时的情形。

那时候喜塔腊氏还没有这么偏执,和他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他们也曾红袖添香,他们也曾夜半私语,他记得,他一开始也是很满意这个妻子的。

可是人心最终抵不过时光的侵袭,他们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及至她死,他竟也未曾在她跟前,亲耳听见她对自己说上一句话。

嘉庆缓缓走到喜塔腊氏榻前,看着榻上这个枯瘦没有生气的女子,神情突然有些恍惚,他好似又想起了,想起了那个新婚之夜,他掀起盖头后,那个冲自己腼腆一笑的小姑娘。

……

皇后没了,皇上很难受,但是最难受的还要是二阿哥,他接到消息后,几乎是一路哭着过来的,进了门,更是在皇后灵前几乎哭的晕了过去。

声声喊着额娘,仿佛是杜鹃啼血。

嘉庆坐在屋里头,听到外头绵宁的哭喊声,摁了摁太阳穴,许久,终于语气干涩道:“让人劝一劝他吧,原本身体就不好,再这么哭下去伤身。”

思宁在嘉庆跟前伺候,听到他说这话,便轻声应了一句,走到门口和青衿叮嘱了两句。

青衿点了点头,出去给外头张罗的大钮祜禄氏回话了。

思宁继续回到嘉庆身边,拿起茶碗给他倒了一碗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