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巧遇

周六的早晨,天才蒙蒙亮,宁宥已经起来收拾行装。她想拿本书在路上看,刚拉开书橱的门,后面郝聿怀就提着裤子,飞快地冲出卧室,蹿入洗手间,留下一串提醒:“那是爸爸的书,不是你的。”宁宥一看,果然是睡眼蒙眬,开错了书橱,拿了郝青林的那些被她誉为只有风花雪月、没什么料的书。她以前曾戏谑地在这侧书橱上贴过一张大理四景的图片,但几天后被郝青林识破,如今图片犹在。

宁宥盯着图片看了会儿,等到郝聿怀从洗手间里蹿出来,才回头道:“这么早起?”她顺手将郝青林的书扔进出门带的双肩包里。

“我替你说下半句:一说出去玩,连闹钟都不用了。”

宁宥莞尔:“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你?”

郝聿怀从卧室里探出脑袋,眼珠子转来转去,想了会儿,坦然道:“我冤枉你了。是毛毛妈妈经常这么说毛毛的。”

“毛毛妈肯定还得说:你怎么上学时放四个闹钟叫,都叫不醒呢?后来妈妈知道了,你不是起不来,而是懒。她是这么说的吧?”

“哈哈,你怎么知道的啊?啊,原来是我太自觉了,不用你唠叨。妈,你肯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能生出像我这么好的儿子,耶!”

宁宥看着儿子笑,等母子俩出门上路后,才对儿子道:“那些放四个闹钟之类的话,妈妈也说过……”

“啊,毒害青少年!我这人真不记仇,竟然忘了。”

宁宥听了笑,笑完才不紧不慢地道:“你当然不记得,我又没冲你唠叨过。我说那些话是冲着你舅舅。我那时候还小,自己早上还起不来呢,还得照顾弟弟的吃喝拉撒,他很皮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唠叨了。我弟大了,懂得反抗了,就跟我吵架,抗议,但被我一次次地镇压,他说不过我。直到有一次他火大了,好几天不跟我说话,我才意识到我得改。我既然改了,当然那种唠叨就轮不到你了。”

“难怪你弟记恨,老跟你吵架。”

“嗯,他怎么会记恨。吵归吵,每次吵完,谁错谁道歉,完了就照旧了嘛。”可宁宥此时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了,联想到最近这阵子宁恕对她态度的反常,难道……还真有记恨的原因?

“噢。可爸爸错得太大了,我还在恨他。”

“难免。他错得太大了,不仅影响了他自己,也对我们造成了很大、很深远的坏影响。但作为一个成熟的大人,恨归恨,自己的生活照过,好好地过。要学会克制自己的情绪,别让恨影响自己的学习、生活、工作。”

“可我还不是大人耶……”

“那你是……”

“哈哈,又来了,又想骗我说出‘我是小人’,我才不上当。”

“可总不上当,多不好玩儿啊。”宁宥不动声色地将儿子从爸爸的话题那儿引开,变得一路欢笑。

虽然大考临近,可宁宥反常地安排周末活动,让儿子出门去玩,去开阔心胸。她找关系安排的是参观水库淡水鱼养殖户今年第一次起网捕鱼,那必然是新鲜热闹的景象,儿子一定喜欢。

果然,郝聿怀到了水库,立刻玩疯了。

宁蕙儿睡得很晚,却起得很早。她买菜回来,儿子才刚起床出来。宁蕙儿一眼就看见一部沉甸甸的手机塞在儿子的睡衣裤袋里。宁蕙儿心说儿子有什么急事吗,在家都要把手机塞在裤袋里。她没睡好,脑袋转得慢,好不容易才想到,对了,昨晚睡觉时,那只钻戒的主人没打电话来谢呢,今早该来电了。

但宁蕙儿还是好奇地问儿子:“那女大款拿了戒指,都没来道个谢?”

宁恕刚启动电动牙刷,闻言立刻关上:“昨晚他们找到派出所,核对无误,拿到戒指时已经很晚了,怕打扰我休息,只给我发了一条感谢短信。我早上开机才看到。”

“这还差不多。你姐有短信吗?”

“没有。她有什么事?”

“没事。”宁蕙儿皱眉,不快地道,“她是真跟我怄气了。每回星期五、星期六她总要给打我个电话,平时隔天一个电话,这回都好几天了,连一条短信都没有。”

“她跟你怄什么气?她是没脸打电话给家里了吧。在我最危险的时候出卖我,她真是我亲姐。”

“哎,你又来了,跟你说了,你姐不会的。她出卖谁,也不会出卖你啊。从小她对你多好。不会的,她一贯的人品摆这儿。”宁蕙儿看看儿子屁股后面将睡裤坠得变形的手机,叹道,“先不说你姐会不会出卖你,她即使有其他小小的、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也不该摆臭脸给她看,还一摆就是这么多天。你想想,你就是她带大的,我照顾你的时间都不如她的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富婆倒是不必这么殷勤,又不是她捡了你的戒指。”

宁恕被妈妈说得脸色通红:“她不也一星期没给你电话了吗?她还明目张胆跟你怄气呢,你还是她妈。”

宁蕙儿被噎住,气得钻进厨房。

宁恕愣了一下,将洗手间的门一关,钻进水龙头下洗澡。偏巧,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一个声音有点儿低沉沙哑的女子道:“宁总,非常非常感谢你。我叫赵雅娟,赵子龙的赵。不晓得你今天有没有空,让我能有机会当面表示感谢。”

“啊,赵总,客气了,客气了,拾金不昧是应该的。久仰赵总,一直想上门拜访,没想到会有这么巧的机遇。我当然有空。请问几点?我上哪儿去拜会赵总?”

“呵呵,既然你有空,我这就让司机过去接你,你发个地址给我。等下我把小程也接上,去一个朋友的山庄,吃刚捞上来的大鱼头。不如你把女朋友也叫上,我这人也爱玩,你们年轻人不会拘束。”

“行。好嘞。”

洗手间里宁恕接电话的声音颇为欢欣鼓舞,一点儿都不含蓄,即使隔着一道门,宁蕙儿在厨房也听到了。宁蕙儿不禁撇嘴,将锅铲扔进锅里,重重地将锅盖盖上。

但宁蕙儿很快想通了。过会儿宁恕洗好出来,才张口一声“妈”,宁蕙儿立刻道:“知道了,知道了,去玩吧。好好玩。”

宁恕看看妈妈的脸色,挺好的,才坐到饭桌边,介绍道:“那位赵总跟你差不多年纪,是本市,可能还是本省民办学校第一人。以前一直想拜访她,可不得其门而入。”

宁蕙儿搬出早餐,道:“你做得好,我得脑子转好几转,才跟得上你。妈拼命干活,才够养大你,其他什么都给不了你,你怎么上进、怎么求好,都得靠自己做出来。等会儿跟赵总见了面,千万别以为自己是捡了她戒指的恩人,不对,你已经这么待她了,还是你反应快。”

宁恕不禁又是老脸一红,婉转地道:“赵总是长辈,更是前辈、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