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大牢(第2/2页)

元烨没吭声,又将方才剩下的半块绿豆糕送入口中。

甜蜜的滋味变得更加苦涩了,苦得他又一次心中酸痛。方才的委屈和伤心只平息了片刻,便迅速卷土重来,化作愤怒和嫉妒。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回来?”他猛地抬起头,用带着质问的眼神锐利地瞪着她,“是不是因为他!”

秋芜不愿骗他,遂淡淡点头。

元烨呆了呆,泛酸的眼眶逐渐变得湿润,手中的油纸包也掉落在地上,满含恼怒与嫉恨,嗓音嘶哑地吼道:“凭什么!他哪里比我好!就因为他是皇帝,比我这个空架子皇子有权有势吗!可他、他明明已经把你弄丢了!你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起初,他喊得声嘶力竭,可渐渐的,他单薄的身板晃动得更厉害,一点一点佝偻下去,连带着嗓音也低了下去,到最后,甚至有些凄惨的意味。

秋芜垂首看着他,眼中闪过一缕水光。

“殿下,这一切,没有好坏之分,更与权势无关,奴婢倾慕的只是他这个人罢了。”她将食盒盖好,提在手里,没管那个已落在地上的油纸包和碎成几块,还带着粉末的绿豆糕,平静道,“奴婢念在殿下的母亲对奴婢的旧情,这才于今日前来探望。容才人生性纯良,待谁都一团和气,她临终前,唯一的心愿便是希望殿下能安然度过这一辈子。”

“你想说什么。”元烨垂着脸,语气有些阴沉。

“奴婢想说,这天下还有许多百姓饱受饥荒、水患、战乱的折磨,为君者,不能只为一己私欲,而不顾无辜百姓的安危。殿下心中若还感念母亲的养育之恩,从此后便当在皇陵中好好忏悔,踏实地过完下半辈子。”

她说着,收起眼底仅存的那一丝温柔与怜惜,冲牢房中的他行了一礼,再不看他,转身离去。

即将拐出这一片区域之前,身后一直没有动静的牢房忽然传来一声接一声的闷响,仿佛有人用拳头结实地砸向地面一般,听得人心颤不已。

秋芜的脚步顿了顿,最终没有回头,径自走出牢房。

牢房外,植着一株株只余枝干的银杏树,原本说好在外面等她的那名侍卫已然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辆马车。

马车正对着牢房的方向,车帘被掀,别在木框上,以便里头的人一眼就能看到牢房。

马车内,坐着神情有些焦躁不安的元穆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一见秋芜出现,整个身子顿时绷紧。

直到她越走越近,能清晰地看到她脸上的微笑,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郎君怎么来了?”秋芜将食盒交给马车边的海连,登上马车,自然地坐到他身边,“眼下郎君行动还不方便,还是留在宫中静养为好。”

那日在宫中时,奉御说过,外伤无大碍,但左腿的骨折却要静养一个半月,若养护不当,还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痊愈。

“我……”元穆轻轻握住她的手,笑容之中,竟然有些羞愧之意,仿佛要说什么难以启齿的话,“我怕你见到他被关着的样子太过心软,对我有怨言,所以,不想让你一个人来……”

秋芜诧异地抬头,没有阻止他握住自己手的动作,在他尝试着搂自己入怀时,也只是微顿一下,随后小心避开他身上的伤,顺从地靠在他怀中。

隔着衣物身躯相贴之时,二人都有一瞬间的怔忡。

与动乱受伤那一日的互相依偎不同,这一次,是心意相通,带着点久违的悸动,令二人心尖俱是一颤。

“可郎君还是让我一个人进去了。”

秋芜注视着他漆黑的眼眸,呢喃道。

不但如此,甚至赶来之后,也只是在外面等着,对自己的那一点私心也坦然地告诉了她。

“是啊,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心胸狭窄之人,可又不愿假作大度地欺骗你……”

所以,尽管觉得有失颜面,却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车帘已被放下,挡住外头大好的阳光,给车厢中的一切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元穆安凝视着她美丽的脸庞,忍不住以指尖轻触她的眉眼。

“郎君放心,”她认真地重复着前一晚已在信中写过的话,“以后,我同他就再没有瓜葛了。”

“好。”

他应了一声,在马车渐渐朝大牢之外行驶的轻微晃动中,嘴唇自她颊侧飞快地擦过,身上紧贴在一起的冬日衣物也无声地摩擦起来,带来一阵如火花一般的灼热。

“芜儿……”

他的嗓音变得沙哑,眼神落到那两片柔润的唇瓣上,也似被火星引燃,在她再度出声之前,一偏头,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