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乔鹤枝曲着腿躺在床上,脚泡过艾草包以后塞到被子里倒是也不冷,可他还是将被子裹到了自己脖颈上头下巴线处,露出一双眼睛盯着帘帐外已不明亮的烛火。

院子里秋风瑟瑟,听得见树叶草木沙沙的声响,偶尔风会撞在窗户上,轰轰轰的响动,分明未曾漏风进屋来,他还是觉着屋里凉丝丝的。

往常方俞圈着他睡,身旁总有一座小山紧紧的贴着,大脚又将他的脚丫子捂住,安稳的自没有风来扰他睡眠。

可今下摸着空唠唠的床铺,乔鹤枝心里也空空的,心中爬起千丝万缕的委屈来,那人定然是生气了,竟独自回了碧苍小榭,真把他一人赶在小桐院里睡。

他低垂着眸子,这事儿能怪他吗?若是寻常他也没有不依他的时候,还不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素日里对他也多有宽待,今下为着这事儿倒是跟他生起气来了。

虽替自己委屈,但又不得不想,他若是真因此事而见气,会不会到外宅里去寻人,虽知男子不会独守一人,但他还是痴心的想他就是自己一人的。

他想的出神,就连屋子里进来了人也未曾听见声响,直到床帘被掀开,被窝里挤进来一人,突然伸手将他捞进怀里才惊醒过来。

“你好凉啊!”乔鹤枝被抱着,一股冷意也随之包裹了他,暖烘烘的被子里宛如钻了一块冰似的。他心里还委屈着,这朝人是过来了,却还故意一身冷嗖嗖的来冰他,心中更不是滋味:“不要你抱我。”

“别乱动,让我抱一会儿,太冷了。”

“不是你让我一个人睡的吗。”乔鹤枝气鼓鼓道:“我一人睡着可宽敞还暖和,也没有人抢被子。”

方俞闻言都给气笑了:“你凭着良心说,我何时抢过你被子,哪一晚不是把你裹的紧紧的,可有让一丝风吹着。”

乔鹤枝未接话头,自知理亏。

方俞曲腿动了动身子,作势就要起身去,乔鹤枝连忙抬腿压住了他的腿,反手又抱住了他的腰:“别走。”

方俞这才心满意足的躺下。

“我去洗了个澡。”

乔鹤枝抬起眸子看着身前的人:“那不是该暖和的?”

“冲了个冷水澡。”

乔鹤枝闻言惊道:“都晚秋了还洗什么冷水澡。”

方俞无奈的点了一下他的鼻尖:“你啊,不懂的事情还是太多了。”

乔鹤枝欲言又止,他心疼的将脑袋靠在了方俞的胸膛前:“明日你要回书院,我早些起来给你做早食可好?”

“好。”方俞顺了顺撒落胸前的墨发:“明日吃个酸菜鱼汤面。”

…….

方俞次日一早去书院,今下他的名讳早已在书院里传了个遍,下了马车就有人上前来打招呼,从书院外头走到课室门外,身旁身后团了一群学生,一时间他觉着自己似是回到以前教书的时候,一到下课身边就跟着一群学生问题问知识。

“方解元,能跟我们说说乡试的经验吗?”

“往后有课业上的问题可以来麻烦方解元吗?”

一群人围着他七嘴八舌的问个没完,有宽慰他新丧的,也有说他对簿公堂能言善辩的,更多的还是为着学业上的事情,但也有十分离谱的学生竟然问能不能请他做状师帮自己打官司。

方俞一时间也是无言以对:“若是报酬丰厚的话,我也是愿意赚这么一次外快的,不过我把状师的钱给赚了,想必城里的状师该骂我一个读书人不好好读书反而去抢状师的生意。”

“好好好,我知道大家心中向学都想讨取一些乡试的经验,待小生同夫子和院长商量过后,届时定然会开一场讲学,到时候欢迎大家都来。”

他站在课室的门口,拦住了巴不得贴着他一起进课室的其他课室的学生。

“如此便多谢方解元了!”众人听说有讲学,纷纷道谢后才慢慢离去。

好不易送走了这群人,自己课室的学生又围了上来:“方兄,咱们一个课室的同窗,你可得给咱们传些独家秘诀啊!”

方俞笑了一声:“先时在课室中大家有课业上问题的我哪回未与之探讨,这秘诀早就传授了。”

“这一点我可以作证!”吴树游朗声道:“方兄同我讲解课业的次数最多,如今我已过了院试。”

大伙儿笑了起来,正直大家正沉浸于方俞回来的喜悦中,一声干咳打断了众人。

“张夫子。”

一如往常严肃的老夫子背着手从前门进来:“马上便打铃了,还在这里闲侃,可是觉着离下一回乡试时间还长便如此懈怠?”

众人灰溜溜的回了座位,张夫子回看方俞时面上却多了些难得的慈祥:“你同老夫到夫子室去。”

方俞老实的跟着夫子一道去了夫子室,进去后张夫子马了半辈子的一张脸破天荒的露出了笑意,和声道:“快坐吧。”

纵使是方俞也有点受宠若惊,以往在书院虽然也得夫子看重,但是这般进夫子室能坐的待遇还是头一遭,然而更令他震惊的是张夫子竟然还亲自泡了一盏茶上来:“外省捎来的碧涧茶,尝尝。”

方俞其实是不多好茶叶的,但是岳家做有茶生意,长此以往的倒是也沾了些茶气,云城这头不产碧涧茶,他也是听闻过这茶的名气。又是让坐又是泡好茶的,这不得把他惯的飘起来。

“家里的事情可是处理完备了?”

方俞恭敬道:“都已经处理好了,请了这么些日子的假也合该早些回来。”

张夫子摆了摆手:“你母亲过世告假的时间长也是能理解的,不过是可惜了明年的会试,但父母养育,为其守孝就算错过了会试也是无妨的,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学生也是想着多些时间沉淀未尝不是件好事。”

张夫子点点头,他历来对待学生严格少有赞许,今下看着方俞也忍不住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背,夸奖道:“你非常好,老夫一生带的学生无数,不乏秀才举子,却是独你一个解元。老夫实属是满意了!”

怎能不满意,他手头上出了个解元,院长在书院里多次表彰,一众的夫子中就属他脸面上最有光。这些日子隔三差五便有当地的富户大户携礼登门,巴不得能把自家儿郎子弟送进他的课室求学,人活一口气,到了这把年纪有了这般名望,他也是十分的知足。

“若无恩师苦心孤诣的教导,学生怎能有今日之成就,原回云城想的头一件事便是办谢师宴,可惜遭逢丧事。”

“老夫知你有此感恩之心便满意了,今下有此成就也不单是老夫讲学之功,更多的还是你自己勤学上进有天赋,虽会试时间还长,这些时日亦不可懈怠。”

方俞拱手做礼:“谢夫子教诲,学生定然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