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雪越下越大,积雪越堆越厚,扫雪铲雪成了大院里每家都要做的工作。

蒋乔家房梁上的雪留给蒋维均下班后来清理,院里和门前的蒋维均会在早上出门前扫一次。

蒋乔听着屋顶上雪簌簌掉落下,想着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爸还真是个好男人。

农历新年将近,宋舒敏学着剪起窗花来,她的手拿惯了手术刀,拿起剪刀来也不在话下,手指灵巧地把一朵窗花剪了出来。

宋舒敏把手头的红纸展开,在蒋乔眼前展示,笑着问道:“乔乔,好不好看?”

蒋乔认真看了一眼眼前的窗花,层层叠叠的大红花,以一个“老京市人”来看,是最简单的那种,幼儿老师教小朋友的那一种。不过她捧场回答道:“花好看。”

是的,蒋乔已经学会说简单的句子了。自从知道自家心大的爹妈对育儿的“无知”后,蒋乔就不再刻意地掩饰自己的超出寻常人的地方了。即使蒋维均和宋舒敏觉得异样,他们也不会说出去的,这是蒋乔对父母的信任。

得到女儿的夸赞,宋舒敏侧着脸,亲了蒋乔一口。

除夕夜,蒋乔被抱着上了饭桌,她眼睛盯着桌上的豆腐炖鱼,声音清脆说道:“鱼,吃。”

蒋维均用手刮了一下蒋乔的小脸蛋,“都会要吃了。”

他想起前一阵子,妻子宋舒敏给女儿炖了一碗猪肉羹,闻起来都觉得香。他和妻子都觉得蒋乔一定会吃得不亦乐乎,那知道人家一口不吃,还做了一句评价“肥,不吃。”弄得他们哭笑不得。

下一次妻子弄了一碗瘦肉羹,蒋乔这回可算吃了。蒋维均和宋舒敏一致认为蒋乔是个不识货的,肥肉多好还要靠抢才能买得到呢。

没办法,这年头的人都缺油水,即使宋舒敏这样身材纤细的美人也喜欢肥肉。如果蒋乔没有经历过物质丰富,高速发展的后世,她也会喜欢吃油水足的东西。

宋舒敏吩咐道:“维均,你挖鱼腹那块肉喂给乔乔吃。”鱼腹那块肉最嫩,没有刺。

蒋乔张开嘴把递到嘴边的鱼肉吃到嘴里。她知道宋舒敏和蒋维均不会拒绝她的要求,因为她知道轻重,不会去吃小孩子肠胃受不了的东西。

每一次蒋乔要吃新的食物,吃过后一点事都没有,久而久之下他们对蒋乔盲目信任了起来,只要蒋乔说要吃那一定没问题。

蒋维均喂完蒋乔鱼腹最嫩的那一块肉,哄道:“没有了,下次再吃行不行?”

蒋维均担心蒋乔吃不满足会闹脾气,可蒋乔是个伪小孩,她从嘴里吐出三个字,“下次吃。”

除夕夜,蒋乔没有睡在她的小床上,宋舒敏把她放在了大床的中间,父母守着她睡。

第二天,宋舒敏给蒋乔穿戴一新,新衣服,新鞋子,新裤子连帽子也是新的。

一家三口吃过早饭后,蒋维均抱着蒋乔,空着手去给人拜新年。

空着手去拜年是默认的规矩,大家都不富裕,能温饱就算不错了,大院里这么多人家,拜年都要送年礼,来年的日子还要不要过。

再说了,如果人家送你几颗鸡蛋,你送一颗大白菜,那是要闹纠纷的,这年头乡下为了几颗红薯都能打起来。

蒋乔走在路上,路上的人不少,不约而同地往小红楼的方向走。

宋舒敏和蒋维均都温和有礼地跟人家拜个早年。

“小宋,你家的孩子长得真好看,平时怎么不带出来给我们看看?”说话的是一位年龄三十出头的穿着黑色棉衣的中年妇女。

蒋乔转头一看,认出来了是谁了,杨翠翠。旁边的国字脸的中年男人是她的丈夫,跟蒋维均同级,不过年龄大了蒋维均九岁。

走在他们身边的是她的三个女儿,分别叫王招娣、王来娣、王盼娣。从名字就知道他们家的情况,重男轻女,非常想要一个传宗接代的男孩。不过三年前让杨翠翠如愿了,她生下了唯一的男丁,王建国,就是她抱在怀里睡得口水都流出来的男孩子。

杨翠翠人又坏心又嘴碎。她嘴碎就是像林菊花那样为了挑事,而且因为没事干,家里的家务活都被三个女儿包了,她有没有工作,聊人家的是非比林菊花厉害多了。

蒋乔为什么对大院这些人了解得那么清楚了,前世一下子看清了乌家人,蒋乔就认为自己是个蠢人,乌家人对她的态度那么明显了,她都没有看出来。

从此她就有意识地观察大院里的人。蒋乔长久地训练自己察言观色的本领,后来练成了一双火眼金睛,她看人的眼光此后就没有出过差错。

宋舒敏看了杨翠翠四个孩子一眼,互夸道:“你家的孩子也长得好看。”

杨翠翠咧开嘴笑了,她最喜欢别人夸她的儿子。显然在只有儿子的杨翠翠眼里,宋舒敏说的你家的孩子是指她的宝贝儿子。

蒋乔看了一眼杨翠翠,就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了。不过,王家的四个孩子确实不难看,都是眉清目秀的长相。蒋乔把视线所及之内的人全认出来了,就把脸埋进蒋维均怀里,不想面对人家打量的目光。

到了韩家,李红英已经在客厅里摆满了凳子,茶几上一大茶托上放满了瓜子、花生和糖果。

拜年的人已经来了不少了,大人的说话声,孩子的打闹声。蒋乔觉得这应该是韩家一年当中最热闹的一天。

蒋乔看了客厅一周,没有发现小韩修的爸爸,倒是发现了不少人身边带着一个年轻的姑娘去跟李红英套近乎。

蒋乔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些姑娘是上赶着想要当小韩修的后妈的。可惜,没一个人能成功,小韩修的爸爸上一世一直都没有再娶,一心扑在事业上,是个十足的工作狂。

李红英对蒋家人亲切了几分,笑容也真诚了一些,她摸了一下蒋乔的头,笑道:“乔乔现在都怎么大了,越长越好看。”

李红英这是第二次见到蒋乔,即使自己孙子跟蒋乔玩得好,但为了避嫌,宋舒敏除了那一次就再没有带蒋乔去韩家。

宋舒敏笑着回道:“年年长得也好看。”

李红英放低声音说道:“年年在楼上房间,钱阿姨在陪他,下面人太杂了,怕他惊到了。”

按理来说,李红英应该让蒋家人见见小韩修,可人多眼杂,见了蒋家人就要抱小韩修下来,让众人围观。李红英不愿意这么做,又怕宋舒敏想多了,所以解释一下。

宋舒敏笑道:“小孩子小心一点总没错。乔乔太小了,我也不敢带她上火车。”

李红英点点头,赞同说道:“是这样的。你们找位置坐吧,有空再来作客。”

宋舒敏笑了笑,拉着蒋维均到一旁的角落坐下,那里最清净,几乎没人坐那。

宋舒敏坐下来,说道:“你想见人家的面,见不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