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湖广司员外郎(第2/2页)

“朕登基多久,他做朕的臣子就有多久,相处了这么多年,哪次不是要将朕说得下不来台面,今日这道奏本,倒是奇怪,还从未见过他有如此谦卑。”皇帝感慨道。

“孙大人也是有儿有女之人,自夫人过世便再未续弦,将心思全然放在公务上,如今年岁渐长,总是要为儿女着想,收敛收敛性子的。”高士林道。

皇帝听着高士林在言孙万诚家事的话,有些不悦的抬头,“哥哥是在指责朕为人父的过失吗?”

这个自六岁起就跟着刚学会走路的王子的老太监,听得主子不悦的质问时,慌忙退步至御前屈膝跪伏道:“小人不敢。”

皇帝遂起身,亲自扶起高士林,“你跟了朕这么多年,一向是最小心谨慎的,朕怎能不明白你的良苦用心呢。”

说罢,皇帝负手走到悬挂鹦鹉的偏殿,彩色的鹦鹉扭动了几下脖子后不停的叫道:“万岁,万岁,万岁。”

“孙万诚是个能人,当年贡举,皇考阅其文章,连连称赞,诸胡出题刁难,皆被他一人理据,皇考又称道他是国士无双,后习律法,皇考亲自出题,一夜间,竟将明律倒背如流,堪为奇人,皇考临终前告诉朕,此人不争不抢不贪图权力,唯固执的是自己的理念,这样的人,极适合为臣,若在法司,必正纲纪。”皇帝弓腰拿起一只小碟子,用夹子将食物一点点添进鹦鹉的笼中,一边逗着鹦鹉,“他的女儿,也是一个极有魄力之人,比她兄长要更甚,只可惜,是个女子。”

待食添得足够,便放下手中物事,直起腰身问道:“再过几天就是燕王世子的生辰了吧?”

“是。”

皇帝负手望着殿外陪同妹妹玩耍的皇长孙,“十年光景,真是一眨眼的功夫,十七岁,也该到成家的年纪了。”

“行了冠礼,便可成婚了。”高士林跟在一旁道。

“去一趟钦天监,让他们挑选一个良辰吉日,吉日定下后,交由礼部与宗人府,就在宫中给燕王世子行冠礼吧。”皇帝道。

高士林欲转身,后又转念一想,便止住了脚下的步伐,“皇爷,藩王嫡长十岁得封世子,成年后加冠,皆是在封地的亲王宫内举行,只有皇子才在皇城的宫中,若是让燕王世子在宫内,岂不是开了僭越的先例?”

“先例又如何?”皇帝质问道,“朕只有一个兄弟,他也是朕唯一侄儿,宫中自当是宠着的,若是他们要上疏,那边由着他们去好了。”

“可燕王那边?”高士林依旧有些犹豫。

皇帝转身走出偏殿,“他都已经将儿子送进京了,这冠礼,岂有答不答应的选择?”

高士林听后,再次拱手,“是。”

走了两步后皇帝突然顿住,又道:“回来之后让尚衣监准备一套寻常士人的便服,朕要出宫一趟。”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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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一辆普通的马车自奉天门出,渡内五龙桥,出端门再出承天门,渡外五龙桥至宫外,一路上畅通无阻,各个宫门过道间巡逻的几支守卫侍卫亲军皆只稍作阻拦而后放行,也未敢声张。

马车行驶至千步廊随后绕至宗人府的官署前,一位老者先行下车,伸手搀扶着车内一披褐色大氅的主人缓缓走下。

看守的堂吏见老者面孔眼熟,想了许久后睁大眼睛认道:“高公公?”

高士林伸出手指覆在唇前示意,旋即让开一步,堂吏见穿大氅的老翁,竟吓得双腿一软连忙趴下跪伏道:“陛下,小人...”

“今日当值的何人?”皇帝沉声问道。

“回陛下,是左宗正。”

皇帝旋即迈入宗人府,没有去宗人府的前院大堂,而是进了旁侧长廊内的拱门,宗人府旁侧设有诸院,用以关押犯错的宗室子弟,而被废为庶人的卫王,今就关押在此处。

“你去告诉左宗正,就说朕并没有过来,他也不必来接驾。”皇帝挥手吩咐道。

“啊?”堂吏有些被话语绕蒙。

高士林便道:“你只管将陛下的话传达给王爷。”

“是。”

——长安街·晋阳公主府——

晋阳公主府座落在长安街,东侧便是朝廷各部各司所的机构官邸所在,站在楼阁最顶层,便能俯瞰各个官邸,尤其是空旷的千步廊,一览无余。

八月的秋风极为清爽,不冷也不热,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握在朱漆金饰的雕花栏杆上,紫禁城上空的清风似悉数吹进了她的袖子内一般,使得空空的两袖鼓起,衣裳也紧紧贴在肉身上,后脑唐巾垂下的系带随着风在身后肆意飘拂。

“外面起风了,还不进来么?”跪坐在茶几旁的女子一身襦裙垂于席上,将刚煮好的热茶递到对坐,望着凭栏的少年喊道,“茶好了。”

闻着呼唤回头,屋檐下悬挂的烛光打在她的侧脸上,睁着一双蓝色的明眸缓缓走回阁内,俯身坐下道:“我刚瞧见了一辆从宫中出来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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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望着天边的夜色,“这个时辰已经临近夜禁了,什么人会在此时出宫?”

“马车去了千步廊,往长安左门方向。”回屋的人又道。

女子旋即顿住,从未踏出过京城,却也没有人比她再熟悉这座城,“宗人府?”又不紧不慢的继续添茶道:“是陛下吧,最近外面的风声都在传朝廷处事不公,只处决了一些毫无抵抗之力的下等人,位卑之人,连做什么都不能自己决定,却要为此承担所有,而元首却只是受了些不痛不痒的皮肉之苦。”

赵希言伸出左手捋着右手的袖子端起茶杯,茶香萦绕,将玉杯举在灯光下细细端详,“他们可不知,戏的复杂。”

“钦天监得了旨,陛下要给你在宫中举行冠礼,看来是真的要将你一直困在京城了。”女子提醒道。

“他让我来的目的不就是如此么,怎可能让我借冠礼之机再跑回去成礼。”赵希言道,转而又笑眯起双眼,“不过呢,我有手有脚,别人不让我走,我难道还不会自己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