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林宜定定地看着对面的男人,他的神色是那样坦然自若,不管真假,话说到这份上,意思就是她引以为傲的容貌对陆擒没有半分吸引力。

她拎起包站起来,道:“抱歉,我去个洗手间。”

木门推拉的声音传来,裴容下意识贴紧了墙壁,仿佛那道门开在他这边一样。

他心跳得很快,为曾经做过的亏心事和此刻蠢蠢欲动的念头。

他当然知道“阳痿”可能是托词,但万一不是呢?

回想过去,除了精英和咸鱼理念不可调和,陆擒对他够意思了,后来也没找周航麻烦,心胸甚是宽广。

裴容自认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但如果因为他在陆擒戒断反应最痛苦的时候抛弃了医德,陆擒从此生理厌恶了那种事,那他可真是干了一件天大的亏心事。

陆总年纪轻轻还没结婚生子,阳痿了也太惨了。

里面的陆擒还没走,裴容怀疑再靠墙站着,心跳声能引起共振,让陆擒听个一清二楚,匆忙走了几步,用老板权限打开一道最豪华的包厢门,关上,坐在内置的洗手间里冲了一把脸冷静。

庄园是仿古建筑,包厢以几个套在一起的“回”字形排列,每个包厢对内是屏风隔断,对外是敞开的大窗户,全部打开可以望见远山。

初秋的风凉爽宜人,穿堂风轻抚衣袖。

从市中心到这里一趟,浪费了陆擒一次加班的时间,现在再回去工作恐怕秘书也跑光了。

他重新拿起菜单,看看是否有合他心意的菜品。

除了情侣套餐外,其他食物单点居多,配图全是“量大管够”型,极具食欲,适合一家人和叫上朋友聚会。

陆擒对这个地方还算满意,决定吃完饭就在这里歇下,明天天不亮就赶回公司。

除开必要应酬,陆擒几乎没有一个人去某个地方吃饭,没时间,也不愿意,因为对面空荡荡的位置,会时刻提醒他少了一个人,使他不得不面对他还有一根软肋的事实。

尤其是他满意的食物,往往那个人也喜欢,他们能吃到一块去,却没有坐在一起。

陆擒直觉裴容就在国内的某个地方,也许距离还很近。

恰是五百年前,1519年9月—1522年9月,人类第一次环球航行用了整整三年。

陆擒的耐心最多三年。

裴容可以坐飞机、火车、轮船,有这么多先进工具,扣掉半年是被允许的。

因此,陆擒的耐心只剩两年半。

冥冥之中,注定到今年九月,秋风吹起。

在机场听见广播呼唤“裴容”的名字时,他知道,这场“旅行”结束了。

今日农历十七,天边挂着微微缺口的圆月,陆擒深深凝视了一眼,像等待下一轮满月的狼王,将在那一天,展开一场蛰伏两年的围剿。

陆擒点完菜,忽然想喝点酒,打发他没有工作过于漫长的夜晚。

他问服务生:“有什么特色酒品可以推荐?”

陆擒的气势太强,服务生像是被点名的学渣,脑海空白了一瞬,他们庄园不是酒庄,提供的酒类不过是市面上常见的,谈不上特色。

换个舌灿莲花的,把某种酒和某种菜色结合,就敢说成一样特色,但这个服务生第一反应是求助大老板。

今晚的客户太重要,即使服务生没见过世面也知道陆擒比刚才那个林小姐身份更高。

赵经理交代过,拿不定主意的事,就去请教裴先生。

于是在洗手间冷静的裴容,收到了员工的询问。

“特色?”

裴容刚想说给两瓶啤酒打发吧,陆总明天还要上班,打下“啤酒”两个字后,忽然心思一动。

啊,陆总不会真的阳痿了,提起伤心事,想借酒浇愁吧?

这给啤酒就太不看不起陆擒了。

“去地下室001号柜,把我存的葡萄酒拿两瓶出来,说是庄园自酿酒。”

他怀裴蹲蹲的那年阳光充足,附近的一个葡萄庄园大丰收,葡萄又甜又大,他天天都吃。

江焱提醒他:“当心血糖。”

裴容:“是小崽子爱吃。”

江焱:“又没进我大侄子的嘴巴。”

有一天他突然奇想要给裴蹲蹲酿“女儿红”,这样不就能跟他一起吃到今年的大葡萄了吗?

裴容亲自一颗一颗挑选最优质的葡萄,学着酿了两箱葡萄酒,经过机构检测没有食品安全问题后,把这两箱酒运了回来。

运回来后就直接放在了庄园的地下室,不敢放在家里,怕迟早让裴格嚯嚯光,那狗鼻子,食物藏在哪儿都能找到,什么东西都想尝,家里至今没有任何“大人能吃小孩不能吃”的东西。

葡萄酒风味怎么样,其实裴容还没尝过。

一共就两箱,他送给裴格的礼物,谅小崽子也不敢说难喝。

如果陆擒今晚真的因为“阳痿”难过的话,裴容希望他能“晒一晒”那年灿烂的阳光。

服务生从地下室里取了两瓶酒,擦拭干净后,端到了陆擒面前:“陆先生,格林庄园的自酿酒,免费赠送您两瓶,希望您喜欢。”

陆擒拿过一支查看,瓶底刻着生产年份,是前年的,瓶身标签上有个“格”字,大约是格林庄园的标识。

醒酒,倒酒,只要他愿意,可以把这一套玩得矜贵优雅,那瓶红酒似乎也在他手里骤然涨了几千倍身价。

清冽的暗红酒液滑入唇齿,芬芳恰好刺激了味蕾,陆擒蓦然回想起以口渡酒给裴容的瞬时温存。

他微一垂眸,审视着手中的红酒,平日里总是凌厉的双眼被酒液倒影出久违的深情。

这酒年份太浅,手艺也一般,比不上他喝的那些顶级窖藏,可是总有一种温柔的缱绻的意味在里面,像留有心中人的影子。

片刻后,陆擒又觉得这酒有毛病,打发时间的玩意儿,不值得他想太多。

想是这么想的,陆擒却没有放下,抬眸道:“换一间可以过夜的空房。”

他喝了酒,便不太想连夜回去了。

服务生麻利地引导陆擒去了他们这的套间,前边是吃饭的餐桌,后边是大床房,比之前半开放式的包厢隔音效果好,适合一起喝酒聚餐,困了的先小憩醒酒,休息好了可以接着喝。

陆擒亲自拎了两瓶酒,到地儿了往桌上一放,同时送餐人员鱼贯而入,很快摆满了一桌。

“陆先生,菜已经上齐了,还有需要吗?”

“谢谢,没有了。”

服务生退出房间,司机兼保镖进来,送了一套明天的换洗衣服,然后出去带上门,在门口守着。

砰砰开关门两声动静,洗手间里猫着的裴容人都傻了。

明明上一秒刚收到员工说“顾客好像对酒挺满意”的消息,下一秒怎么就来了他躲着的这间房。

每间套房上一个顾客走了之后都会清理上锁,系统显示没有顾客入住的时候,老板有权限进入所有房间,大概没有人想到他们老板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