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王晋轻轻捏了下他的手背，嘴角挂着温暖的浅笑，“怎么，不相信。”

“被你哄怕了，不敢相信，”颜司卓眉毛一耷拉，手指撩着他的头发，小声道，“上次我生病，你就是为了哄我，才答应了我的求婚。”

“事后立马变脸，杀我个措手不及。”

“所以这次，你老实交代，”他故意粗声粗气，“是不是又哄我的，等事情解决了，就装失忆。”

“装失忆对我有什么好处，”王晋闭着眼轻笑，“你又不会放过我。说不定再被你卸一次胳膊，我可没那么傻。”

颜司卓一急，讪道，“我那时候是气糊涂了才会。。”

他晃晃他的肩膀，“你别生我气，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不心疼我还心疼，我干嘛给自己找罪受。”

“你心疼我吗，”王晋悠悠道，“你揍我铐我的时候我还真看不出来。”

“我这不是怕你跑吗，”颜司卓把头往他颈窝处蹭了蹭，温热的呼吸卷进他的耳朵，

“我有多爱你，你到今天还不清楚吗。”

“清楚，”王晋叹了口气，“就是因为清楚，所以才想通了。”

“………”颜司卓眨了眨眼，“想通什么了。”

王晋看着手指上的钻戒，“我不是和你签了半年的协议吗。”

“那份协议，如果你做到了，我得和你结婚；如果你没做到，”他顿了顿，朝颜司卓瞥了一眼，“我觉得你也不会放我走，肯定又会想其他的办法。”

“所以呢，综上所述，”王晋说，“不管半年后怎么样，我都得和你结婚。”

“与其在那儿纠结，徘徊，去想那些不会发生的事，”王晋仰起脸，眼神清澈，“不如就听你的安排吧。”

“多一个人愿意替我操心，也是件好事。”

颜司卓怔了半天。

突然，心脏咚咚敲了好几下，他一下子坐起身，直勾勾盯着王晋。

这把王晋吓了一跳，“你没事儿吧。”

颜司卓掰过他的肩膀，心跳加速，“你刚才的意思。。”

他嗓子一干，热血似往上涌，“是说要把你整个人都交给我了吗，你愿意让我负责你今后的人生了吗。”

“………”王晋愣了愣，支支吾吾，“也不用说这么煽情，反正就是搭伙过日子，咱俩好好过我觉得就。。”

颜司卓重重地吻了他一口。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颜司卓脸红红的，眼底扬着激动，“我要求也不多，只要你，只要我们好好过就行，只要。。”

他停了停，鼻子一酸，“你别走就行。”

王晋心脏一紧，摸了摸他的脸，“对不起。”

“在我心里，一直把你认为是永远强悍的。你的愤怒，蛮横，甚至无理取闹，都被我习惯性地建立在你的强硬之上。”

“所以我总是忽视，你到底有多缺乏安全感，有多患得患失。”

“我总是告诉你要将心比心，总是要求你顾虑我的处境，站在我的角度想问题。”

“但是我自己却没有做到。不知不觉，原来我也是一个双标的人。”

“我总是责怪你对我管的太多，觉得你太苛刻，太不可理喻，”王晋低声道，

“其实我何尝不是。我像许许多多人那样，习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因此，我忘记了你其实也委屈，也害怕，也胆小，也会失望。”

“小卓，”他叹道，“以往那么多次，我拒绝你，排斥你，甚至提分手。我总是把自己摆在受害者的角度，并且自然地，把你的挽救，和对我们感情的坚持扭曲成一种不成熟的幼稚。”

“其实我又成熟到哪儿去。如果成熟就意味着放弃，释怀，一辈子体面地活着，那只不过是给孤独，找了个安慰。”

“我以前就是这么想的。我总觉得，感情这种事，必须随缘。好的时候就好，遇到挫折了就得先自保，尽可能降低自己在一段关系中的损失，然后为了填补心灵空虚，尽快走出来，去寻觅下一片森林。”

“但其实越这么想，反而到最后，迷失的只有自己。”

“你教给我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坚持。不是强行为了拼凑一段缘分而坚持，而是说，在清清楚楚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以后，能够不惧未来，不畏风雨，义无反顾地向前看。”

“你总是能做到永远看向唯一一个方向，这么久了，你终于也把我这盏漂泊不定的灯，找到了真正光明的出路。”

“原来心脏只有这么小，它只能装的下一个人。违背它的意愿，只会让自己痛苦，也会让真正关心你的人承受莫名的煎熬，我现在才想明白，那时候我每一次提分手，何尝不是在往你的心口扔刀子。”

“我是爱你的，却总是由于各种原因想远离你，如果你没有这么坚持，我们真的走不到今天。”

“谢谢你，谢谢你很多时候，一个人撑下了我们的感情，”王晋眼眶一热，“它才没有倒塌。”

眼泪顺着颜司卓的脸，无声地淌下。

那一刻，他像王晋一样，觉得眼前似乎豁然开朗。

王晋终于完完全全理解他了。颜司卓低下头，盖着眼。

他本来没期望过，没期望王晋会这么理解他，这么明白他内心难以启齿，敛于表露的想法。他是个男子汉，那些矫情的话，那些为了一些琐事引起的小九九，是不能提的，提了显得自己小心眼，显得他不够大度。

最主要的，还是他怕，那样的自己，王晋会不喜欢。

所以他也藏了很多。只有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才会爆发。

逼着王晋签下半年协议后的每一天，他都在担惊受怕。他知道留不住心，就算留住人自己也不会快乐，因为王晋不会快乐。

可是他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他安慰自己，怨就怨吧，吵就吵吧，只要人还在就好。

他的要求还不够低吗，他表面再强硬有什么用，内心早已输的一塌糊涂。他整颗真心全都给了王晋，他就是被他牵着走，喜他之喜，忧他之忧，只怕就这样，他还不愿意。

但是今天，王晋告诉他，愿意和他一起好好生活，愿意把自己的未来交给他，还说明白他的心意。。

一句“明白”，胜过万语千言，百毒不侵。

“这两天在警局，我想了很多，”王晋抹去他的眼泪，柔声道，“最主要的，就是彻底想明白了，我们的关系。我觉得，我应该给你一个交代。”

“那晚颜骅看着我，我从他的眼中，看见了令我害怕的绝望。那是预支了将来的岁月，来为自己的坟墓提前掘土。”

“活着，确实比死亡痛苦，”王晋说，“死亡只是心死的结果，活着，是见证心死的过程。”

“颜骅过去十几年，都是为了女儿活。所以，在我和Denise离婚后，他失去了他所认为的，最后的支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