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羽棠哥,豆馅儿要全部捣烂成泥,然后放白糖……羽棠哥,羽棠哥?”

周羽棠骤然回神∶”啊 ?”

燕丫头狐疑的眨眼∶”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没事。”周羽棠下意识朝屋外看。

谢炀跟燕光宗在院子里削土豆,像这种菜园子的农活谢炀从未干过,这可让燕光宗神气起来了,有幸当一回仙师的师父,足够他吹十年的。”大哥哥,土豆的皮很薄,不用那么用力削。”燕光宗亲身示范。

谢炀照葫芦画票学的极快,无意间回眸,刚好跟周羽棠对视。

周羽棠心头一紧,本能避让。

-褪去主人这个身份, 你就不爱我了?

谢炀昨晚说过的话一直在周羽棠脑海中回放。

周羽棠认真的问自己,如果有一天谢炀不是自己的主人了……不,就说此时此刻吧,从现在开始,谢炀不是自己的主人了,那么自己还会牵挂他,惦记他,为他豁出一切吗?

当然会!

周羽棠几乎秒答。

他和谢炀相识至今,一起经历了太多生死,他们之间的情谊早已不是区区血契可以囊括的。即便没有血契, 他依旧会为谢炀出生入死。

即便不是主人和宠物的关系,那他们也算是朋友, 或者知己啊。

士为知己者死。

月饼新鲜出炉,香气袭人。燕夫人在伙房中大秀厨艺,又是炖鸡又是蒸鱼,燕樵夫着手制作花灯, 各式各样的煞是好看,周羽棠在一旁打下手,顺便大饱眼福。

燕丫头从闺房出来,双手负后,站在大堂里并不急着叫人,等周羽棠忙完了进来她才迎上去,将一直拿在手里的东西献出来∶”羽棠哥,送给你的。”

是一枚香囊。

上面绣着葫芦的花样,极为精致好看。

周羽棠再笨也知道被女孩子送香囊意味着什么,虽然这上面绣着代表驱邪护平安的葫芦,而非暖昧的鸳鸯戏水比翼双飞,但香襄就是香囊,周羽棠实在不好接受。 ”干嘛好端端的送我东西?”

燕丫头笑着说∶”羽棠哥送我簪子,我该回礼的。”

周羽棠下意识看向燕丫头头上佩戴的兰花簪子,心里忽然涌出一股内疚来。

这女孩天真烂漫,真诚待人,可他却胡乱猜疑,并未做到坦诚相待,不仅撒谎说自己的本体是麻雀,甚至还……

岂非有违听阙阁教导的君子之道?

人待我何,亦待人何。

周羽棠自我检讨,正要开口说话,燕丫头把香囊强行塞给他∶”羽棠哥你就收下吧!里面放了驱虫的草药,虽然你可能根本用不到……权当中秋之礼,别拒绝好吗?”

人家一个小姑娘话说到这份上,他再推辞就不好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不过我不能直接拿你的东西,我要花银子跟你买。”周羽棠说着,掏出一定碎银子交给燕丫头。

燕丫头懵了∶”为什么?” ”因为我是灵宠啊。”周羽棠笑道,”我是有主人的,我不能随便收别人东西,主人要我拿我才能拿,如果主人不同意而我实在想要,那我就得拿钱买,不能白白收除了主人以外之人送的任何东西。” ”原来如此。”燕丫头欣然一笑,这就是所谓的衷心吗?

周羽棠在心里寻思,自己如此暗示,如果燕丫头真的对自己有”不轨之心”,应该能悬崖勒马,鸣金收兵吧! ”好吧,那银子我收下了,还有这个,”燕丫头又拿出一枚颜色不同,但款式相同的香囊∶”这个是给谢公子的,他。……。他性格太冷,我不敢给,拜托羽棠哥转交好吗?”

原来我不是独一份啊???周羽棠狠狠松了口气!

燕丫头∶”我娘叫我了,我先过去看看。”

燕夫人和女人专心做饭,燕樵夫做完了花灯又去山顶上弄灯笼,”中秋要燃灯祈福。”既然是祈福,那自己动手才有意义,谢炀跟他一步步学着用竹条制作灯笼,再糊上红色的色纸,提笔蘸墨绘制图案。

看谢炀一脸拿定不下主意的模样,燕樵夫斗胆为仙师排忧解难∶”花鸟鱼虫,什么喜庆就画什么。”

谢炀脑海中灵光一闪,提笔挥墨。

燕樵夫好奇的探过头去,不由一愣。

灯笼上画着一个身穿锦衣的少年侠客,脑袋跟身体一样大,眼睛圆滚滚,手握长剑风度翩翩,肩上还蹲着一只胖乎乎圆滚滚的小鸟。 ”俺真是孤陋寡闻,仙师画技超绝,自成一派啊!”燕樵夫兴奋的直鼓掌。

谢炀欣赏着一手制作的灯笼满意的笑了。他过目不忘,仅看周羽棠画过一遍就记住了。 ”主人!”周羽棠从山坡下跑上来,谢炀便叫上他一起燃灯祈福。

周羽棠一看这灯笼上画的图案,满眼惊奇∶”咦,是我那个q版呀!”

谢炀说道∶”之前看着觉得别扭,现在越看越喜欢了。”

自己不值一提的小技能被谢炀一本正经的夸赞,周羽棠不可能不激动,甚至还有些小得意小骄够·

二人一起捧着灯笼,迎着漫天繁星和皎洁的圆月,将灯笼升空放飞。

谢炀∶”别忘了许愿。” ”哦哦。”周羽棠赶紧闭目,双手合十。

谢炀眉目舒朗,虔心祈祷。

凡,人祈祷,是求各方神灵庇护。而修土祈祷,所求的便是天道垂怜,赐好运赐福报,如若可以的话,在渡劫的时候少劈几下雷。

千里画廊的弟子数万年来供奉天道,可最终却落得一个灭门惨死,从此在世上消失的下场。

岂非可笑又讽刺?

若说他没有埋怨过,没有憎恨过天道不公,怎么可能!

谢氏一族安分守己,顺天而为,从未加害过旁人,也从未忤逆过苍天,他们将天道奉为神,每年每月都要祭拜,每时每刻都要虔心供奉,可如今却只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

天道为何不庇护他们这些信徒?不赐福也就罢了,还要赐灾厄吗?

他恨过,怨过,更曾想过一不做二不休,当一个嗜血成性的魔修,当一个无法无天的狂徒。

年少不经事,觉得能齐天踩地。如今想来,人类终究还是渺小的,于天地而言不过蝼蚁一只。往往力不从心,而有些事也终究无能为力。

绕了一大圈,他最终还是要臣服在天道之下,重新背起”信徒”的身份,无能为力的求天道垂怜,无计可施的向天道求赏。 ”愿小糖一生喜乐平安,即便有朝一日我死了,他也可以逃过一劫与天地同寿,莫要被我株连。”谢炀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

这是他此生最大的奢求了。

灯笼遥遥飘走,已经远的看不见了。

谢炀望着望着,情不自禁的看向嘴里嘀嘀咕咕念念有词的周羽棠。不知道他向老天爷祈求了什么、?

谢炀靠近一步,竖起耳朵仔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