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我已自荐前往。”

项宜听到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没有太多意外,但心口还是急缩了一下。

她不由地就想起了谭廷的父亲谭朝宽。

他正是在那次旁人都莫名没有去的治疫之事上,染病没了。

只不过这次不是治疫,而是治水。

项宜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没说话,但下唇轻轻颤了一颤。

她是如何神色,谭廷俱都看在眼中。

谭廷牵了她的手去了外书房里,他看着妻子静静看着他的目光,心下软的不行,伸手撩起她耳边的碎发,挽在耳后。

“宜珍莫怕,我也晓得那些人多半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但是你夫君也心里有数,会万分谨慎行事,暗中做好安排,不会让他们得逞。”

只是他越是这么说,项宜便越觉得眼睛发酸。

本身去治理黄河泛滥,安置灾民就已经很难了,清崡也在受灾之列,他作为一族宗子还得照看家族。

这些也就罢了。

偏偏,还有人在暗中盯着他,随时可能行刺。

她嗓音哑了起来。

“大爷还记不记得,在京畿安抚考生回来的路上,有人要取你性命?那是多凶险?”

谭廷只见妻子低哑着声音说完了这话,眼泪啪嗒就落了下来。

谭廷心口都颤了,伸手将妻子抱在了怀里。

她身上总是泛着细微的凉气,此刻纤瘦的身子还在因落泪而抖动。谭廷只想把自己的温度尽数给她,就留在她身边,替她遮风挡雨。

可外面的危险一日得不到平息,他们就一日过得提心吊胆。

他也知道今次出京会有许多危险,但是若经了这一次波折,能就此安稳下来,如何不值得他顶风冒雨地走一遭呢?

谭廷握了妻子的肩头,低头吻在了她发间。

“宜珍,这些事情你夫君都记着呢,别担心,我心里都有数。”

项宜知道他是一定要走的,只是禁不住眼泪还是掉落下来。

谭廷心疼地抱紧了妻子,半晌两人才和缓下来,慢慢说起话来。

宅院里的鸟雀安静地停驻在枝头,探头探脑地看著书房里的那对夫妻,听他们握着彼此的手,说许多它们听不懂的言语。

庭院静静的,热辣的暑风里,也有些许清凉的柔和。

*

谭廷翌日并未一早启程。

他先应召去了东宫。

太子心系黄河水患,记挂着灾区的黎民百姓,特特嘱咐了谭廷许多话。

谭廷一一记下,让太子放心。

“殿下心系百姓,臣必会让灾区百姓明白殿下的恩泽。”

他说完,又想起了皇上近来龙体欠安,病情加重已经无法上朝的事情,低声提醒了一句。

“殿下也当谨慎小心,殿下安康,臣等才能安稳。”

太子听了,看着谭廷笑着点了点头。

“孤晓得,卿放心吧。”

谭廷这才行礼告退。

皇上身子不济,只有东宫安稳坐镇京城,那些另有打算的人,才不至于翻出什么大浪来......

离了东宫,谭廷又见到了顾衍盛。

顾衍盛一直没有好的时机出手救出顾先英,还在等待机会。

此番谭廷又要出京,顾衍盛是特来送他的。

上次,谭廷还着意让这道士,在他不在京的时候,清心寡欲些。

但这次,谭廷不由地同他道了一句,还换了个称呼。

“还请舅兄帮忙看顾拙荆,”说着,又点了一句,“看顾一二即可。”

谁想他这样客气地说了,却听见那道士笑了一声。

“宜珍自是要看顾的,至于看顾多少......贫道也说不好了。”

谭廷:“?!”

这妖道!

但顾衍盛又笑了一笑。

“不过谭大人若是早日回来,贫道还是可以收敛一下的。”

谭廷半晌不想说话。

但他也隐隐知道道士的意思。

“道长不用操心,谭某自然会早点回来!”

谭廷说完,哼哼两声,同他行礼打马离去了。

这番宫里走了一遭,回到家时已经不早了。

今日恰好是薄云书院休沐,谭建和项寓正好到了家。

谭建也听说大哥又要出京的事情了。

上前来行礼便急急问了他几句。

“要不要让弟弟请假同大哥一起去,好歹帮衬一二。”

他这么说,谭廷便着意多看了他两眼。

不知道是不是快要当爹的人,他只觉得弟弟身高好似快要与自己齐平了,身子也丰伟起来,有了些能支应门庭的男人的感觉。

谭廷暗暗点头,看了弟弟一眼,道。

“算了,你还是不要跟着我帮倒忙了。”

谭建听见自己大哥说了这话,不由地落了几分神色,自己是在不如大哥良多。

谁想,接着,大哥特特叫了他一声。

“谭建,我不在家的日子,你要留在家中代我行事,料理庶务,照顾亲眷族人,自身读书亦不可懈怠,能做到吗?”

大哥是在问他,可也是觉得他能做到,才特特问了他。

谭建一个激灵挺直了脊背。

“哥,我能做到!”

这句洪亮有力,连谭廷也不由地与他一道,提起了气来。

他又看了看弟弟,缓缓点头,说了好。

“记着你的话。”

他说着,目光落在一旁的妻子和怀了孕的弟妹身上,又特叮嘱了一句。

“照顾好你妻子,亦照看好你嫂子,有什么为难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谭建明白,俱都应下了。

谭廷已经不能再多停留,这边交代完了事情,便收拾行囊要离开了。

项寓和项宁亦上前来给他送行,项宜更是一路将他送到了城门口。

谭廷再不许妻子出城了,让她止步在城门口,只同她道了一句。

“宜珍记着多念着你夫君些,你夫君亦念着你。”

他这般言语,连离别的悲伤都冲淡了不少。

项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男人倒是笑着上了马。

但他正要打马立刻的一时,却听见马下的妻子应了一声。

“好,我听夫君的。”

然而谭廷那一鞭子已抽出去了,马儿吃痛狂奔出了城,他想多看她一眼神色都没来的及。

只得惊喜又匆忙回了一句。

“宜珍,我听见了!”

说完,马儿就带着他跑远了。

但她温软的嗓音就在谭廷耳边回荡。

终于,她也能在平日里,叫他一句“夫君”了。

男人打马走了,项宜稍稍有些脸红,看着他身影越过城门渐渐没了影,才慢慢转身回了府。

她没想到回府的时候,正遇见弟弟拿了换洗的衣裳要离开。

“寓哥儿去哪?这两日不是休沐吗?”

项寓回家的时候并没想到,这次休沐长姐又带着宁宁回来了。

他道与几个薄云书院里的同窗约好,要在京城小聚。

“他们也都是凭本事考进来的寒门学子,他们本因着父亲的事,对我有些不喜,但后见我真才实学,才与我走近了。我与他们说了父亲是极有可能被陷害的,他们中有些人便信了我,说可以帮我收集证据,为爹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