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蘸着酒精的棉签碰到伤口时,薄浔疼的一抽,胸膛随着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着。

因为隐忍,五官微微拧起,无论脑袋怎么往肩膀里埋,像熟透的车厘子一样的耳垂还是会露在外面,在黑色的碎发下若隐若现。

“别动。”

“我自己处理……”说话间,薄浔的呼吸声还是很重。

“刚才让你自己处理,你是不是拒绝了?”

他老实回答,“是。”

瞥见俞烬微微弯腰,认真的清理着他脚后的伤口。

微热的呼吸全落在脚趾尖上。

每次酒精刺激伤口时,脚趾就会下意识一缩。

“嘶——”棉签按压在伤口上的时候,他叼住t恤的布料。

“很疼?”俞烬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他。

——明明只是擦拭伤口,他的动作轻柔,按理说不可能有太大的痛苦,可薄浔却是一副被欺负惨的样子。

红晕直直蔓延到脖颈,埋头的同时,用手臂掩饰着眼神,只能看见饱满的胸肌快速起伏。无意识发出像犬类动物一样的哼声。

薄浔摇头否认,回避着俞烬的目光。

皮肤上的红晕却未褪去半分。

剧烈的疼痛让大脑一片空白。

“刚才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你在舔舐手臂上的伤口。你以往习惯用这种方式处理伤口吗?”

“……偶尔。”薄浔只剩下气音。

水雾弥漫的余光中,对方弯腰,欺身压的更近。

侧面看去,轮廓完美的薄唇几乎和他的脚重叠。

倏然,后脚的伤处传来濡湿柔软的触感,像丝绒一样。

划过伤口的液体并不稀薄,来回在伤处打着转。

薄浔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顿时顾不得强行挣扎会不会伤到对方,使出十二分的力气直接收回了腿。

动作过大,不小心把轮椅带的一颤。

眼中的水雾散去,目光重新聚焦,薄浔看见一向冷静的俞烬脸上难得闪过慌张,慌促的伸手扶住墙壁,手上还握着一瓶液体创口贴,刷子却是掉在地上,沾满了灰尘。

薄浔也愣住了。

刚才濡湿的触感,应该是液体创口贴的刷子。

并非他那肮脏之心所想。

低头,脚后的伤口已经结出了一层透明的薄膜。

俞烬心有余悸的稳住平衡,不可思议的瞪着薄浔,“为什么,要踢我的轮椅?”说道“轮椅”两个字的时候,低哑的声音有几分打颤。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薄浔没说完。

对方看起来下一秒就要落泪一样,不知是生气还是愤怒,肩膀隐隐颤抖着,眼神空洞的垂着头。

“不小心?”俞烬一字一顿的重复着这三个字。

“就是,不小心。”对方的气场太过强大,薄浔像做错事的小动物,小心的讨好着,“可不可以别生气?”

他从未见过俞烬这副表情。

印象中,俞烬给人的感觉就是情绪过分稳定,从来不会出现什么大喜大悲,更不会像现在这样,看上去犹如死灰。

“俞烬?”薄浔意识到这一下可能踢重了,他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

俞烬没说话,转动轮椅,默默离开。

“俞烬俞烬,”他意识到这次是真做错了,赶忙追上去,“对不起,真的不是故意踢到你的…要不然,你也打我一下?我们扯平?”

这次把腿横在轮椅面前。

可换来的只是一个冷厉至极的眼神,默斥着让他别挡路。

薄浔一下怂了。

他收回腿。

预备铃已经打过了,他还在走廊上的储物柜徘徊,没心思回教室。

虽然他知道自己有错,可又不是没道歉,也说了让对方打回来,至于那样瞪他嘛。

薄浔心烦意乱的想道。

忿忿想着,薄浔看向那个上次发现玩偶和情书的匿名储物柜,发现柜门已经拆下来了,里面的东西早就搬空,上面挂了一个“损坏勿碰”的警示牌。

收回目光,恶狠狠地把被汗水浸透的训练服塞进储物柜,把单薄的铁门摔的哐哐作响,他又气鼓鼓的的对着墙踢了两脚。

踢完墙,薄浔环顾四周,确认老师不在,偷偷拿出手机给俞烬发了条消息,[别生气嘛]。

很快,就得到了回复。

[没有生气,不必多心,错不在你,是我心性敏感,刚愎自用。]

打字都带句号了,怎么可能没生气?

他几乎能想到俞烬打下这行字时的表情。

薄浔还想回什么,突然听见高跟鞋的声音,迅速把手机塞进宽大的校服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回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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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生物课下课,薄浔转着手上的铅笔。

“松松,”薄浔见宋嵩没在写题,见缝插针的凑了过去,“我要是不小心踢到你了,你什么反应?”

宋嵩用关怀弱智的表情看了一眼薄浔。

“当然前提是真的不小心,我也道歉了,也说了让你打回来。”薄浔又补充道。

宋嵩:“能有什么反应,给你两拳之后该干什么干什么。”

“不会生气吗?”

“生气?这点小事不至于。”宋嵩被问的一头雾水,“怎么突然问这个?你踢到老师了?”说完他又补充,“那老师生气属于正常,你好好去赎罪吧,刚才当我没说。”

薄浔:……

正说话,听到有人敲他桌子,薄浔回头。

带着眼镜的男生声音不大,敲完薄浔的桌子转身离开,“薄浔,外面有人找你。”

前门多了一个不安的身影,不断的在两块瓷砖以内的范围踱步。

薄浔大步走出教室。

是一个女生,薄浔没什么印象,甚至认不出是几班的。

女生160出头的个子,脸色红扑扑的,校服在她身上像编织袋儿一样过分宽大,见到薄浔出来,眼中的高光闪烁悦动,双手紧张的抓着衣摆。

薄浔看着她,即便未有语言上的交谈,也能猜到她是来做什么的。

告白这种事,神色永远比语言更先一步出卖内心。

“有事?”薄浔微微低头,注视着她,尽量摆出高冷的样子。

“嗯……”女生明显有些不自在。

来往的同学似乎对这种闹剧很感兴趣,一层六个班,至少有八个班的同学凑过来围观。

“没事的话我回去了?”薄浔冷然道。

他向来拒绝人都是这样,一次说清楚,不会给对方半点希望,也不会吊着谁。

女生迟疑半晌,头几乎低到地上,不敢看薄浔的眼睛,双手递过来了一个信封。

纤细的胳膊颤抖着。

“情书?”薄浔没有接,反问道。

“……”

薄浔:“抱歉,那我不收哦,不过很谢谢你的喜欢。”

刚说完,薄浔听见凑热闹的人里面传来议论。

“薄浔什么时候会说抱歉了?”

“他刚入学的时候一直都是:滚,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