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听见门把手的声音, 薄浔顿时乱了手脚。

怎么关不上,怎么关不上!

他疯狂的攻击着手柄上的按键,额前冒出一层薄汗。

轮椅缓缓移动的声音慢慢接近。

手忙脚乱中, 不知道是按到了哪个键, 突然,“吹风机”的震动戛然而止。

薄浔迅速把它塞回抽屉,猛地甩合上。

“薄浔。”

刚合上抽屉, 下一秒,背后平和清冽的声音响起。

薄浔立刻回头,心虚的避开俞烬的目光。

俞烬瞥了一眼抽屉。

打开过的痕迹已经明显到无法忽略。

又看了看薄浔紧张的表情和涨红的脸颊,手不自在的垂在身侧。

柔声询问道,“你刚才, 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找刀。你能划伤自己,肯定藏的有刀片一类的东西。”

理直气壮的说完,薄浔感觉到脸上更烫。

他尽量克制自己不去回想。

“那你找到刀了吗?”

“没有, 但是……”

意识到差点嘴快说出去,薄浔赶忙收声。

俞烬没急着接话。

他低头调整了一下表情,尽量不让嘴角上扬的太过分。

薄浔比他想象的…真的还要纯的多。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良久, 俞烬笑了一下, “之前确实是放了一把军/刀在你面前的抽屉里,不过不久前护士查房已经收走了。”

俞烬又补充道,“放心吧。既然你不希望我伤害自己,我便不会再那么做了。”

说完, 俞烬挪到抽屉前, 重新开合了一下抽屉, 把夹在缝隙里的纸张重新放回去。

薄浔看着俞烬面色自若, 陷入自我怀疑。

有次他去谢哲家,看见谢哲枕边的倒模娃娃玩具,就连谢哲那么骚的人被朋友看见这种东西都会脸红一下。

他记得,俞烬被夸一句,都会不好意思的低头。

有没有可能,刚才看见的东西,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有可能是长得像吹风机的康复训练道具?

“房间里是不是太热了?你的脸很红,没事吧?”

“没事,不热。”感觉到俞烬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薄浔赶忙罢手。

俞烬没再询问。

他娴熟的用双手把身体从轮椅上转移到病床上,“我打算睡一会儿,晚上还有一节康复课,攒点精神。”

薄浔:“那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说完,他麻溜的收拾着自己的背包。

拉上拉链,还没把包甩到背后。

突然,他感觉到衣摆上被拽了一下。

骨感的关节攥的有些泛白。

“小浔。”微弱的声音带着倦意。

被喊小名,薄浔不禁顿住。

拽在他衣服上的手也仿佛揪在心上一样。

“可以等我睡着了再走吗?我不想一个人。”俞烬的声音很轻,揉在黄昏暮色中,有些听不真切。

“我已经一个人很久了。小浔,多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

出了病房,去电梯间的路上路过护士站。

晚间查房前,小护士们难得有一点偷闲的时间,扎堆说着姐妹间的小话。

“……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也被猫抓过,当时给猫洗澡,我一个人按不住它,胳膊上全是道子。去学校老师还以为我想不开割/腕,开导我半天还请我喝了奶茶。”

“……确实,那种很凶的猫,如果下死爪抓人,抓痕乍一看真跟刀痕一样。”

“……”

薄浔没仔细听她们谈话。

总觉得…今天的事情似乎有哪儿不对。

但他思考能力有限,半天也没想出来到底哪里不对。

-

从市三院颠簸回家时,墙上的挂钟已经过了10。

薄浔热了点剩饭,匆匆洗了澡躺回被子里。

空调已经开到了16度,可背后的汗还是迟迟不落。

闭上眼睛,除了睡意,还有俞烬的脸。

以及,小腿上被触碰过的感觉。

孤冷漂亮的高岭之花,被俗情所染的时候,该是什么样子?

薄浔有预感到自己会做梦,而且会和俞烬有关。

他没刻意阻止梦境的发生。

真正入梦而来的,并不是往日那个清冷矜贵,文弱书生的俞烬。

四周的环境昏暗,没有窗户,似乎是在地下室一样的地方。

是梦境。

……

薄浔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是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趴伏在地上,双手反剪在背后,以一根麻绳捆之。

脚腕也是。

背后火辣辣的,像是刚被鞭打酷刑折磨过。

“俞烬……”艰难抬头,眼前的俞烬看起来比现今更为成熟,因为坐着,身上的西装解开前襟的扣子,像是龙椅上的帝王,冷冷睥睨着他。

地上太冷,他本能渴望的想要朝俞烬的方向爬去,贪图对方身上的体温。

可是因为手被反绑,脚踝也被束缚,只能在地上缓缓蠕动。

即将碰到俞烬的脚尖时。

轮椅嫌恶的向后退了退,似乎并不愿意被他碰到。

“没达到我的要求之前,我不会碰你。”

要求?

这个梦过于无厘头。

“说你永远不会看向别人,眼里只有我一个。说你自愿和朋友家人断绝关系,心甘情愿被我豢养……最重要的是,说你爱我。”

仰视中,俞烬的目光一瞬从平静变得疯狂,狰狞扭曲的五官像是割裂开又缝合上一样。

“说啊!”

暴怒的咆哮,连着轮椅都是颤的,血红的凤眸中是爱/欲和杀意的混合。

梦境里,薄浔说不出话,只能就这么仰着头,看着俞烬。

“不说前面那些也可以,只要说你爱我,说你爱我就行。”

“小浔,说你爱我……”

说到最后,癫狂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渴求期待。

那双节骨分明的手伸向他,捧住他的脸颊。

“说呀,快说!”

“不说的话我现在就能掐下去!”

下一秒,喉咙被扼住传来的窒息感袭来。

手脚受限,他无法挣扎,只能任由俞烬掐着脖子拎起。

窒息到濒死时,面前陌生的俞烬又一次说话。

“……如果我的腿是好的,能像普通人一样站在你面前,你是不是就肯说爱我了?”

“小浔,下一世吧,我们的下一世,必会得偿所愿。”

……

薄浔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黑暗中,空调的LED屏幕上还显示着16度。

汗水浸湿背后的布料。

过于惊悚的梦境,现在薄浔还是心有余悸。

他原以为,可能会是一个有些香/艳的绮梦,才会在睡前任其发展。

万万没想到。

薄浔揉着太阳穴。

怎会有如此离谱的梦,生活中的俞烬,和梦里的那个疯子完全不相干。

他没再去想,洗漱完毕后就下楼晨跑去了。

暑假过的很快,一晃眼就到了八月,夏训进入尾声。

薄浔开始为了暑假作业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