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4/6页)

他摘掉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了一对死气沉沉的骨角,缠绕在腰上的骨尾巴也松开,骨刺一点点炸起,晃了晃,被压缩的骨头松缓开来,宽度足足扩大了两倍。

甚至连隐藏着的气息,也稍稍泄露出了一部分。

没有完全把特级诅咒的气息爆发出来。

然而那种程度,却是现在年幼的伏黑惠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危险。

小家伙僵住了,脸上冒出冷汗。

“我很危险。”卯生用自己真实的非人形态低沉的说,“你很聪明,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了吧?”

[咒灵]。

回过神的惠定定的看着男人,身体本能因为可怕的诅咒气息而微微颤抖着,他在心里回答了卯生的问题。

但是。

但是。

惠看着眼前的男人颓丧萎靡的眼眸。

不知不觉,颤抖停止了。

“但是,哪又怎么样呢?”

张了好几次嘴,伏黑惠渐渐鼓起勇气,他终于用自己的理性和感性战胜了生物的本能,随后认真的反问:“先生不会伤害我,不仅没有,而且还救过我、帮过我好几次……咒灵又怎么样呢?有先生您这样的例子在的话,那咒灵其实也有好坏之分吧……”

“不是的!!”

听到最后一句话,卯生瞬间抬手按住了惠的肩膀,表情顿时变得锐利了不少。

咒灵也有好坏之分?

不。

“这个想法绝对是错误的。”

骨尾巴上的骨刺都锋锐的炸起,红眸的男人低沉微哑的嗓音提高,就像被小家伙那可怕的理念吓到炸毛的大型犬:“咒灵是由负面情绪构成的怪物,是充满恶意、天生就不该存在、不该存在的怪物!”

足足强调了两遍[不该存在]。

黑皮白发的咒灵深深呼出一口气,接着说到:

“咒灵诞生的过程,我已经有在解疑书上写的很清楚了吧?那不是什么生物,是怪物——会攻击人类、伤害人类的怪物,惠,你绝对不能产生[咒灵或许也有好的一面]这种想法。”

卯生决不允许自己这个为了[赎罪]而行动的特例而让一个看得见诅咒的小咒术师产生这种荒谬的理念。

伏黑惠的确无法理解卯生的想法。

这个明明自身也是咒灵的男人,却对咒灵这一存在否定到了极点。

这个男人憎恨着咒灵。

因为他是这样憎恨着自己。

……不,或者是因为如此憎恨着自己,所以才会连带着对所有咒灵都给予了否定。

可是为什么呢?

伏黑惠茫然的看着男人说完之后无比痛苦的脸,在心底冒出了新的困惑。

为什么要憎恨着自己?

为什么会露出那么痛苦的神情?

伏黑惠也不由的难过了起来,他小心的抬手,把自己的掌心搭在了男人的脸上。

“但是,就算你怎么说,我也依旧相信我的判断和眼睛。”

年幼的孩子小心翼翼的说着,干净的绿眸倒映着男人的脸。

“请放心,我不会因此而对其他诅咒掉以轻心,我想要说的只是……至少对我和津美纪而言,我们非常庆幸有您在身边,所以……请不要再认为自己不该存在了。”

“不管先生是人还是咒灵,对我来说都没关系,我只知道,那个会帮我祓除身上的诅咒、会给我写解疑书、会照顾我和津美纪、会在凌晨一点收到求助后第一时间赶过来的大人的确是你……这就足够了。”

在知道面前的大人对咒灵的身份有多么在意之后,对方以前的行为,就显得越发宝贵了起来。

这样的先生,怎么会是怪物呢?

如果非说是怪物的话——

卯生愣愣的看着小孩的脸,那个早熟又警惕的小孩坚定不移的将心里话说出来:

“如果非说先生是怪物的话……那先生一定是保留了[人性],最具有[人性]的怪物。”

“我也好,姐姐也好,永远不会害怕拥有[人性]的怪物。”

“所以,请不要像仙鹤一样消失好吗?”

不安的小孩用自己的手触碰着怪物先生的脸,小心翼翼的请求着。

对自认为是怪物的卯生来说,否定他是怪物这件事是没有用的。

这已经是他的刻入骨髓的理念了,哪怕再怎么矛盾又混乱,再怎么也自身行动所冲突,卯生也依旧这么认为。

所以才会无比恐惧暴露身份这件事。

拥有一个像茶茶这样的小太阳,已经是[天]的怜悯了,是不可多得的奇迹了。

奇迹,还会再度复刻吗?

惠和粗神经的茶茶不一样,他要更加谨慎,更加多疑又早熟,也更加不容易付出信任。

为什么这样的孩子会在真相暴露之后,依旧愿意抓住自己?

不逃吗?

为什么?

难道看不见我的[危险]的吗?

卯生也无法理解了。

尤其是在被肯定了[人性]之后,他整个咒灵的脑袋都空荡荡了。

[人性]的怪物吗……?

那个警惕多疑的孩子,愿意给我这样的评价吗?

不再相信自己的灵魂和人格的咒灵先生在得到这样的评价之后,感觉自己呆愣了很久。

没有做出回答,恍惚站起来的咒灵沉默着踏出了[帐],在他离开[帐]的范畴后,术式被直接解开。[帐]很快就消失了。

而以为自己被无声拒绝的伏黑惠抿住了嘴,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露出了仿佛弃猫一样的表情。

“北泽……”

足足有一米九、高大的男人忽然停下了脚步,声音低沉的念出了一个名字:

“我的名字,是北泽卯生。”

伏黑惠后知后觉的抬头。

而低声说完的咒灵先生已经走的远远的了。

仿佛刚刚那个名字,是伏黑惠幻听了一样。

“先生他不会再回来了吗?”

“不知道……”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说那句话的话……”

津美纪失落的低下脑袋。

在苏醒后,津美纪茫然的看着惠的行动,因为同样在[帐]内,而且惠出去时门没关上,所以她能清晰的听到惠在门外的二度“自言自语”。

津美纪在心底隐约产生了不安的猜测。

等惠回来,她追着询问着,等终于从惠口中得知了包括诅咒在内的全部真相之后,津美纪整个人都萎靡了不少。

第二天。

伏黑惠按照昨天咒灵先生所说的步骤,假装去座机拨打电话、联系家人。

当然,他拨打的是自己家里的座机。

然后在打完之后和护士说因为津美纪只是小感冒,并且现在已经康复了,所以“妈妈”没空再来接他们,让他们自己回家。

通宵到现在、本来已经下班了的护士小姐特地陪着俩小孩等待家长,突然听到这个消息,护士小姐显然被气得不轻。

“真的是,这是什么妈妈啊!她的孩子可是在医院了住了一晚上啊!虽然很快就退烧了,只是在这边睡了一晚上……但正常父母都会担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