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3【已修完】(第2/4页)

他迈上台阶,突然又回过头,最后深深看了青年一眼。

“尹哥再见。”

“再见,小苏。”尹飞冲他挥挥手,然后看着苏可走上台阶,厚重的殿门在月光下威严地耸立,像是沉默的巨兽之口,开启又关上,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后,再也看不见了。

——

苏可走在前往主殿大厅的寂静走廊上。

他不知道这里是一直无人驻守,还是今夜特意屏退了宫人,除了在殿门外看到的那两位高级侍卫,今晚他再没见过其他人。

他的目光扫过沿途的窗户,全部都窗扉紧闭,身后正殿的厚重大门也传来了上锁的声音,更不消说一路上层层叠叠的禁制,这一套皇家深宫的防御体系可谓精准严密,将这里封锁得密不透风,任何人进入这里,都插翅难飞。

他很快走到了主殿大厅的门口。

这里也有一道门,是全然敞开的状态,只虚虚垂着一道深色的幕帘。苏可脚步未停,直接掀开幕帘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大殿王座上的人。

那人有着一张极为英俊的脸,轮廓与五官线条宛如天神精心雕琢而成,额发略显凌乱,随意地搭在眉骨上,无形流露出一种野性的凶戾与狂暴。他双手搭在王座扶手上,英挺剑眉下的金色眼眸锐利宛如鹰隼,冷冷注视着走进大殿的少年。

这个男人。

容貌。身形。神态。举止。衣着。乃至皮肤下流淌的血味,苏可都无比熟悉。

——毕竟二十分钟前,他们才刚刚在幻境宫殿里见过面。

“见过太子殿下。”苏可停在一个适合的距离,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觐见礼,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不知深夜召见,是有何事?”

没有回应。

苏可一直维持着低头行礼的姿势,他目光低垂,沉默地盯着脚下的地面,偌大的宫殿大厅,安静得不可思议,像极了那个冷清得近乎孤寂的幻境宫殿。

但苏可知道,那个人正在盯着自己,对方的目光如有重量,冷云般沉沉压在他头上,又像是随时能砸下来的千钧巨石,轻而易举就压垮他碾碎他。血族的直觉叫嚣着让苏可赶紧逃离,生死一线,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但苏可很清楚,以自己的实力,他根本逃不走,也不能逃走。

特意让尹飞「押送」自己来这里,已经是一种赤/裸裸的昭示和警告:我知道你的一切,也了解你的一切,如果你胆敢轻举妄动,这些人便会替你付出代价。

在这时,苏可突然听到了脚步声。

——那个人站起了身,开始沿着台阶走下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存在感强烈的目光与气息也越来越近了。

最终,一双笔直的长腿,停在了他的面前。

苏可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在心底长长叹出一口气,然后他缓缓抬起头,望向面前的男人。

四目相对。

这是苏可第一次以人类的身份,正式与「路先生」面对面。

“你似乎并不吃惊。”男人淡淡道。

自知大难临头,似乎连感知都麻木起来,哪怕看出那人眼底酝酿的风暴,苏可也感觉不到忐忑和惶恐,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不卑不亢地开口道。

“我其实很吃惊。”苏可说。

“我本来以为,你可能是太子殿下的朋友,或是亲戚什么的……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就是属宫的主人,太子殿下本人。”

在发现属宫结界打开的时候,苏可就感觉到不对劲了,而尹飞立刻找上门来,更是让苏可的不安瞬间飙升到了顶点——偏偏是自己成功解除契约,刚从幻境宫殿离开后发生了这些变化,前后相差不过十分钟,若说都是和自己无关的巧合,这怎么可能?

而听到召见自己的人居然是太子殿下,苏可瞬间全都明白了。

自己的身份早就暴露了。

「路先生」早就知道自己是谁了。

毕竟自己的人类形象和血族形象差别根本不大,也许是通过入职资料看到的照片,又或者是那人曾经远远望见过,只要眼睛没瞎,只需要一眼,就能认出自己。

苏可忍不住想起,洛先生曾经问过的那句话——你能否确定,他真的不知道你现实中的身份?

这句话是有潜台词的。

潜台词的意思是:如果那个人知道你现实中的身份,你绝不能用我教你的方法解除契约。

不仅仅是解除契约不再有意义,因为现实中肯定会被抓回来,更因为——那种解除契约的方法,必然会狠狠地触怒对方。

用看似无害甚至十分暧/昧的亲吻,猝不及防地单方面撕毁契约,这对任何契约者来说,都是不可接受的欺骗和背叛。

更何况,更何况自己的「主人」,这个契约的施加者,是那样的骄横和傲慢,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上位者,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被如此愚弄,接下来等着自己的……必然是对方恼羞成怒的报复。

手心渗出细密的冷汗,哪怕再视死如归,此时苏可也不敢去深想自己的下场。

现实世界可没有幻境宫殿中「无法伤害到自己」的规则,既然已经落入对方手里,那些曾经在自己身上无法奏效的酷刑,必定会真正体验一遍了。血族虽然是不死种族,用普通的方法很难杀死。

但在这世上,生不如死的折磨绝对比一命呜呼的死亡更可怕,苏可对自己的承受能力很有数。

若是遭遇酷刑折磨,别说一天,他可能连一个小时都支撑不下去。

但意料之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来临。

甚至连猜想中的肢体冲突和愤怒指责也没有。

那个人只是看着他,定定地看着他,用苏可难以理解的晦暗眼神,长久地注视着他。

然后突兀地开口——

“为什么。”他问。

在十几分钟前,在他最暴怒的时刻,他满脑子都是疯狂阴暗的想法,想着等把这个可恶的骗子重新抓回来后,自己要如何教训他,折磨他,让他认罪,让他忏悔,让他为玩弄和践踏自己的感情付出惨痛的代价。

但当人重新站在面前,彼此又一次面对面,他才发现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并不是这些。

痛苦和折磨没有意义,臣服与忏悔也并不重要,因为一切早已经变了。

是的,自从认识这个血族后,一切就都变了。

若是从前的自己,绝不会姑息任何胆敢愚弄自己的人,他会施以最严酷的刑罚,甚至是当众打压他折辱他,让他痛哭流涕,让他悔不当初,让他明白触怒自己的后果是多么严重。他甚至不会去追问为什么,因为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对方戏耍欺骗了自己,那么理应接受最严厉的处罚。这是上位者的骄傲,也是不容冒犯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