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街上人流渐稀,偶有官兵巡逻,看见一行人蹲在地上狂笑,上前询问发生了何事。

钟越红指着唯一一个站立着,却满面愁容的男人说:“没事,就是我们将……我们大哥被人笑话了。”

燕明庭搓了搓脸,甩开他们大步往前走,那几人又赶忙追上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保证不笑了。”钟越红揩揩眼角笑出的泪,然后拍打着其他弟兄,“你们也都别笑了。”

一群人嘻嘻哈哈了半天,才平复下来。钟越红感慨道:“这赵夜阑未免太不识好歹,怎么能睁眼说瞎话呢,就将军这英姿,这面相,怕是兰陵王见了都要自惭形秽,他怎么敢说是猪精转世呢,噗——”

燕明庭回头瞪了她一眼,她立马捂住嘴,笑个不停。

其他几人又哈哈大笑,何翠章说:“将军你刚刚为何不进去让他好好瞧瞧?他当真见过你吗?是不是在信口胡说?”

“见过。”燕明庭回道。

众人一静,旋即争先恐后地问什么时候见的,为什么见面,你怎么一点口风都不透露?

燕明庭也没想到,年少时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最后竟会嫁给自己。

从他有记忆以来,就被父亲带到了边疆,几乎没在京城呆过。

只有一次,他身重奇毒,面目肿胀异常,双眼乌青,走路都费劲,需要人搀扶着。军医束手无策,父亲便带着他回京找太医,在府治疗时,听闻三皇子来找父亲谈事。

那几日子皇子们都来寻过父亲,无非是要来拉拢父亲罢了,可局势尚不明朗,边关又战事不断,父亲一直愁得很。

他觉得好奇,这三皇子在几个皇子中既不得皇帝的宠,又母妃早逝,压根没有任何势力支撑,怎么也要来抢那位子?

于是他便让下人搀扶着去看看,谁知刚走到院中,就遇到一个身体孱弱的少年,脸白的跟雪似的,走两步咳三声,叫他看不下去,把人喊住:“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一个人来将军府?”

那少年抬起头来,见他这幅模样,愣了一下,回道:“小人赵夜阑,随三皇子一道来的。”

“赵夜阑。”燕明庭念了一遍他的名字,闲聊了两句,就被下人催促着回房用药。他又看了那人一眼,命人去捉了只院里的鸡塞到赵夜阑手里,“瞧瞧你瘦不拉几的,还没上战场就被风刮跑了。”

“我不上战场。”

燕明庭不管他,走只回廊尽头,回头看了眼,少年握着扑腾个不停的鸡翅膀,僵硬得不知如何是好,眉头都快拧成结了,他才乐呵呵地回房。

“也不知那只鸡最后是被爆炒还是给炖了。”燕明庭嘀咕道。

“什么鸡?刚刚吃了那么多,将军你还没饱吗?”何翠章问。

“没什么。”燕明庭正色道,想起还有正事要交代,“早点回去休息,养足精神,明日上朝记得小心应付,别把那些粗鄙之语带到朝堂上,叫人笑话。”

几人都是随他打了不少场仗的,皇帝要论功行赏,所以跟着他一同回京。还有一部分手下干将继续驻守边疆,他也会替他们领取奖赏,安顿家人。

“那我们明天是不是可以一睹赵夜阑的真容了?”何翠章跃跃欲试道,“我倒要看看他长什么样子,敢取笑我们大将军!”

钟越红却不太爽快:“我不喜欢他,你们刚刚没听见那些老百姓说的吗?他做了多少坏事?怎么配得上将军?再者说,皇上这个安排就是针对将军,想困住将军罢了。”

燕明庭严厉地瞥了她一眼:“这里是京城,说话留点神。”

钟越红撇撇嘴:“我讨厌京城,等我探完亲,还是要回大营的。我家快到了,各位告辞。”

翌日,天还未亮,燕明庭就起床更衣,特地刮了胡须,又对着铜镜照了照,怎么看都不像猪精,这才洋洋得意地去上朝,既想看看赵夜阑容貌有无变化,又想叫他看看什么叫赛兰陵王的姿色!

战士们都这么说!

谁知满朝文武上百人,独独没有见到赵夜阑,说是因病告假了。

啧,果然还是走两步就咳三声的家伙,一点没长进。

皇帝对将士们大肆褒奖,又是加官进爵又是赏赐的,很是振奋人心,手下们都神色激动。

轮到燕明庭时,皇帝却怔了一下,眉心短暂地挤拢一瞬,旋即笑道:“燕将军似乎与传言中不太一样啊。”

晌午,太阳终于发挥一点作用,驱散了些寒意。赵夜阑在床上躺着无趣,便去院中坐着晒太阳。

小高挎着篮子刚从外面回来,里面是新鲜采买的瓜果,洗干净了放在一旁,拿起一个梨子削皮,给他说起外面的事:“昨晚酒楼里有几个人舌头被拔了,官府正在查这事。”

赵夜阑接过梨子,不疾不徐地问:“查到什么了?”

“查到我们这里来了。”

“人呢?”

“走了。”

赵夜阑冷冷笑了两声:“明知主谋在这里,也不敢进来查吗?”

小高笑了笑:“哪有这个胆子,临走前还让大人你多关照关照他们呢。对了,皇上又赏了些药,已经放进库房了。”

“嗯。”

“库房今日有些亮。”

“夜明珠。”

“也是皇上赏赐的?”

“嗯。”

“皇上待您可真好。”

赵夜阑意味深长地了笑,一块不打紧的帕子就换了颗夜明珠,还有比这更划算的生意么?

小高又挑了几件琐碎的事说,听得赵夜阑昏昏欲睡,小高很发愁:“我知道大人你想听点朝堂里的事,可我本事小,打听不到。”

“罢了,自会有人上门来讲。”

“谁呀?”小高好奇道。

“不知道,我也想知道是谁第一个来。”赵夜阑望着冷落的门庭,悠闲地叫小高去准备点点心和热茶。

小高自然是按照他的喜好准备,端着一盘点心出来时,就看见会客厅已经有官员来拜访了,眼观鼻鼻观心地放下东西便离开,心道大人真是神机妙算!

“赵大人,今日可是又感染了风寒?”来人关心道。

“老毛病罢了,陈大人请坐。”赵夜阑坐在主座上,和他敷衍寒暄一番,有些不大耐烦。

这些年他四下为皇上筹谋大业,自然也结识了不少人,皇上登基后他又深得宠信,都或多或少的都以他马首是瞻。

这几日赐婚一事,让这群人有些惶恐,怀疑他要彻底失宠,所以都在观望局势。

可今日早朝,皇上说余钧良已命丧狱中,群臣讶然。按照例法是当众问斩,可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狱中,又有人传赵夜阑曾去诏狱见过他,一串联起来便知是赵夜阑干的好事,可皇上不仅没有责罚他,还关心起赵夜阑的身体。

如此一来,他们哪还能不知道,赵夜阑不仅没失宠,反而让皇上一直惦记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