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1996·冬 ◇(第2/3页)

潇洒白大褂下的身躯随笑意前后晃动。

看到他笑,酸疼缓解。青豆勉强挤出一颗酒窝:“心软的人是做不成好牙医的!来吧,别磨叽了。我这难受呢!”

顾弈笑话她:“不是说不难受的吗?”

“我不一向口是心非吗?”她摆烂地承认,又拉开他掰牙的手,认真看着他说,“你给我弄牙的时候,我老想到小时候。”

“小时候什么?”

“小时候的你!”

“我......怎么?”

“小时候你比现在好。”

“人好?”

小时候人也不好。“哼。长得好。”

顾弈堆雪的眉眼被笑意溶解。

磨最后一颗牙,青豆和顾弈都很安静。除了一些提示,他一句话闲的话也没说。青豆盯着他,大脑陷入另一层空白。她什么回忆也刨不出来了,一颗心扑通扑通,忽然有好多想说的。

记忆深处的小顾弈和此时此刻的顾弈重影一般,缓缓重合,分散,又重合。

时间数秒式拉长刻度,两分钟不到,青豆仿佛捱过十余年。泪横淌下好几颗,浸湿鬓角。

顾弈细细磨掉最后一点蛀掉的黑线:“这颗不补也行,就两个角蛀了,你咬合看看有没有问题,没问题这颗就不补了。”

“好。”青豆边漱口边抽鼻水,“补的时候疼吗?”

“补牙没感觉的。”

“好。”

终于结束,青豆边整理头发,边与顾弈确认:“明天早上来拔牙吗?”

“早上我起不来。”

“那什么时候补?”

不弄牙的时候五六七八年都不看一回牙医,弄牙的时候恨不得把命都耗进去。顾弈没理会她的过度激进:“你那颗牙长横了,要用老虎钳和榔头,你吃的消吗?吃得消,我就勉为其难早起一下。这么多年朋友,不帮忙也不像话是吧。送你一程。”

青豆脚下一软:“......”

顾弈不紧不慢地收拾,该浸泡器材的浸泡,要用高压锅灭菌的东西打包好,写条放台面上。他还没正式工作,一套操作完全按照书本来。吴世康说,实际操作起来没点慎独精神绝对偷工减料。他才工作半年,已经从每日消毒拖拉成一周消毒一次。

青豆站门口吹风,舌头想舔补牙的地方,又不敢舔,怕把磨砂感的填充物舔掉了:“我可以舔吗?”

“舔什么?”

“牙齿。”

“舔吧。”

青豆腮帮子一嘬,正要大舔特舔,顾弈又说:“舔掉下来我再帮你磨。”

青豆立正站抄兜,哼了一声。

他点到为止,不再逗她:“过半个小时再舔。”

“好。”

青豆倚靠门,看他前后忙活,心中生出不少感慨:“你长大了顾弈。”

顾弈挑眉,不知道是喜是悲:“你才知道?”

“一直知道,但是今天感觉特别明显。”

“为什么?”顾弈熄掉无影灯,关掉日光灯,拿锁开始关门。

“人一旦工作,就会显得很稳重。”青豆是这么觉得的。

着白大褂、持口腔镜的顾弈,非常有迷惑性。无影灯很像书上说的催眠灯,她盯着那灯,眼睛一眨一眨,接着这人说的每一步指令,她都会乖乖听从。搞完一趟牙,她都快成他的信徒了。

“那可能。难怪我一直觉得你没长大。”

“夏天看我打字的时候,你没有觉得我很稳重吗?”

他一把关上门,开始绕链子锁,语气淡淡:“可能吧,我没在意。夏天的时候,我只觉得你很遥远。”

青豆愉快的嘴角登时下弯:“怎么遥远了?我们不是......那会天天在一起吗?”

顾弈疲惫地扯扯嘴角:“没什么。”

他拔出钥匙,伸手拽过卷帘门下的拉钩。巨大的滚轴滚动声撕裂黑夜,十米内生物无不被这阵可怖的动静吓到。

青豆本来就怵这种突然的动静,烟火点燃的瞬间是,突然被人惊吓是,这番卷帘门动静自然也是。

她倒抽一口凉气,忍住倒牙的酸意,吓退好几米。

再缓过气,顾弈已经锁完门,往车那边走了。她不知道要怎么继续那番话,意志消沉坐进副驾,问他累吗?

“不累啊。在门诊,我经常拔一上午牙。补牙算轻松的了。”

“你以后会开这样的牙科诊所还是去医院牙科啊?”

“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他对这方面挺无所谓的。

“那……”青豆小心翼翼试探,“真的会在西城吗?”

“你觉得呢?”两脚离合器后,车子没发动得起来,顾弈蹙起眉宇,又踩了两脚。

“应该不会吧,你爸妈肯定不让吧。”

“我爸妈不会说什么的。”顾弈说完,右边没了声,他没憋住,打断青豆顾左右言其他的纠结,直接说,“我一般只听女朋友的。”

青豆没料到他会这样直白,仔细打量他的神色,“那?”

“嗯?”

“你这么听话啊?”青豆不信。

她话音一落,车子启动了。

黯淡的车厢内,年轻的两张脸随车身摇颤。闪过一瞬恍惚。

顾弈慢速前进,交待道:“我热一下车。”

“唔……”

他接道:“跟你一起时,我不听话吗?”

青豆颇觉好笑:“你也好意思问这话。”凶巴巴的,整个人和听话两个字就不搭噶。

他牵唇低笑,“是吗?”

“顾弈。”青豆认真唤他。

“嗯。”应声时,顾弈偏头看了青豆一眼。这丫头眉眼精神,身体竖得笔直,看样子就是有话要说。

“我们……那个……算了。”她第一次无奈,原来复杂涌动的情感和能诉之于口的话语之间,有如此难以跨越的距离。青豆咬唇,转而问道,“你在西城是不是有人了?”

顾弈嘴角笑意放大:“你觉得呢?”

青豆看他笑,又生气又释然:“那就是你上回骗我咯?”要不是素素一声吼,青豆差点准备给他定罪了。

实在没法解决的时候,只能凭借只言片语,昏官判案,糊涂定罪。

“我什么也没说。”

“你说等我毕业了告诉我个事儿!什么事儿非得毕业了告诉我?然后我问你是不是有人了!你跟我说!有人了怎么说?”青豆来气,声量拔高,“这不就是暗示我有了吗?”

“那就是我有人了?”

“不然呢?”

“随你。”顾弈懒得解释,“我倒是想有呢。”

“那就是没有?”青豆嘀咕地确认一遍。

“有了我会告诉你的。”

“……”青豆正要来气,顾弈先她发火:“程青豆,我和你之间从来没有别人,你把我和你的事好好想想,别没事赖别人。”

青豆故意问:“别人是谁?”

顾弈配合,眼皮没神地一耷:“……”

“好啦,逗你的。”青豆想问,傅安洲是那个别人吗,又没问出口。算了,没工夫管他。青豆说:“我不想你留西城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