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十二条弹幕(第2/3页)

就像是一座封闭的孤岛,不祈求他人的帮助与回应,也不会回应他人的求助和关心。

元容这样的性格是从小成长环境的造就,亦是在西燕做了三年质子后,逐渐形成的自我封闭。

那顾休休呢?

她有宠爱疼惜她的父母兄姐,有优越良好的成长环境,从小到大几乎没遇到过太多磕绊曲折,她又是为什么养成这样独立、坚强的性子?

元容本以为自己足够了解顾休休,可如今却又觉得,她身上有太多他不了解的地方。

譬如她在中秋夜宴上突然对他的表白;譬如她在顾家老夫人院中说晕就晕的演技;譬如她在前往永宁寺途中,被山匪劫走后,却能策反山匪,全身而退的口才;又譬如,她在饥饿时吃到美食的欢喜,在看到小册子后不知所措的羞涩。

诸如此类,太多太多。

往后,他会去慢慢了解她,直到他不得不与她分离的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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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斋时间,一切如初,即便皇帝处决了永宁寺的住持,宠冠北宫的贞贵妃也撞墙自尽,到现在仍是昏迷不醒。

吃完瓜,看完戏后的士族女郎们,照样该吃吃该喝喝,一点都没耽误她们进食。

只是顾休休和顾月,此刻正危襟正坐,看着坐在对面的顾家老夫人,明明手中拿着筷子,却迟迟不敢动口。

老夫人满鬓华发,虽年纪大了,脸上尽是沟壑与岁月留下的痕迹,双眼却并不浑浊,泛着清明的光亮。

她叹了一声,似是感慨道:“到底是我老了,如今你们年轻女郎翅膀硬了,长大了,便都有自己的主意了。”

顾月虽已是入了宫,但对老夫人仍是尊重敬畏,见老夫人这样说,连忙道:“不是有意欺瞒祖母,豆儿先前与我商量了,是我给她出的主意……”

事实上,顾月事先并不知晓今日的事情。

顾休休知道贞贵妃行事狡诈,心机深沉,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扳倒贞贵妃,也不清楚,会不会出现什么不确定因素,打乱了她的计划。

若是提前告诉了顾月,若今日在佛苑内出了什么岔子,顾月定是会替她担下责罚。

顾月已经替她,替顾家承受了太多,顾休休不愿意再将姐姐牵扯进去。就算出了纰漏,皇帝怪罪下来,她也可以自己顶上去。

老夫人轻笑一声,不知是在说顾月,还是在说顾休休:“你以为这样很英勇吗?还是很讲义气?”

“放眼望去,北魏哪个家族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父兄升官发财,家中鸡犬升天。父兄踏错一步,家中人畜不宁……”

“你们想一想,一个家族,只单单是受父兄影响吗?若是族中的女郎犯了什么过错,整个家族亦会被人耻笑鄙夷!更何况你们一个是北魏的宸妃娘娘,一个将要嫁入东宫的太子妃?!”

闻言,顾休休却是愣了住。

她行事前,只考虑到了顾月,而完全没有思考过,顾家会因此事受到什么牵连。

不单单是此事,往日也是,在她心中,想要保护的是她的父母兄姐,而不是顾家这一整个家族。

说她冷漠也好,自私也罢。

顾休休来到北魏后,所能感受到的所有温情,都是父母兄姐给予她的。

而在那之前,她在现代所感受到的,大多都是人性的险恶一面。

只因为她是个孤儿,因为她性格孤僻不合群,从她有记忆起,便一直被同龄人排挤。

伴随她成长的不是关爱和互助,而是一次次的校园暴力,一句句的言语侮辱。

有人骂她是杂种,有人说她活该命贱被父母抛弃,她们诬陷她偷东西,往她的书本里放蟑螂,将她反锁在卫生间往里泼水。

而她忍无可忍,将这些事情告诉老师后,面临的就是更加过分的霸凌。譬如那条被放进她宿舍枕头下的菜花蛇,还有不久之后有人往她内衣裤上涂抹的502胶水。

顾休休挣扎过,反抗过,她也曾期待过有人能向她伸出援手,但没有人可以真正帮助到她。

她必须自己强大起来——顾休休能依靠的人只有她自己。

那份倔强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因此即便她胎穿到北魏后,备受父母兄姐的宠爱,遇事她也会下意识的选择自己默默扛下来。

至于为何没有考虑到顾家一族,又为何没有提前禀告给老夫人,归根结底,大抵是不够在意,不够信任。

“祖母……”顾月倏忽抬起头来,迎上老夫人锐利的目光:“若豆儿提前告诉您,您又会如何做?”

“……去与贞贵妃翻脸,去将此事禀告皇上?还是说,您根本不会相信豆儿说的话?”

老夫人被问得怔住了。

她兴师问罪前,只想着顾休休先斩后奏,刻意欺瞒,太过刚愎自负,完全没有将顾家这一族人放在眼中,便擅自用计,试图与贞贵妃抗衡。

可就像是顾月问得这样,假若顾休休提前告知了她,那贞贵妃准备用连环计栽赃陷害,她又会如何去做?

扪心自问,她会去跟贞贵妃翻脸吗?会去找皇帝告发此事,护得顾休休周全吗?

老夫人得不到答案,她说顾休休自私,自己又何尝不是。

当初皇帝要她两个儿子去率兵打仗,虽然可以为顾家争光,能将逐渐衰败的顾家领回正途,她一样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家族重要吗?

重要。但又能有多重要呢?

老夫人沉默下来,再没有方才问罪时的气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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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将近,用过膳后,士族女郎们已是完全忘却了下午在佛苑发生的事情。

她们三两成群,结伴出了永宁寺。

按照往年习俗,第二日傍晚会在僧人的协助下,亲手扎制孔明灯,将自己的心愿写在灯纸上,而后一起放飞孔明灯。

这是北宫嫔妃与士族女郎们最喜欢的一项活动了。

女眷和僧人都走了出去,永宁寺内一下空旷了起来。昏暗的烛光下,李嬷嬷正趴在贞贵妃的床榻前痛哭流涕,寮院除了贞贵妃的房中,哪里还有人,都出去凑热闹了。

然而寺庙外熙熙攘攘,贞贵妃却仍在昏迷中不省人事。

虽着御医来看过了,但贞贵妃这一下着实撞得不轻,道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了。

李嬷嬷掉着眼泪,脸上红肿一片——那是她自己抬手扇的。

若非是贞贵妃没人照顾,她已是自裁谢罪,哪里还有颜面再留在贞贵妃身边。

她正哭着,寮房的门却倏忽响了起来。李嬷嬷还以为是皇帝回心转意了,惊喜地转过头去,便看见了一瘸一拐的四皇子。

四皇子被那光头疤脸足足追了两个山头,身边的随从都被疤脸砍死了,只剩下他一人仓皇逃窜,身上还是挂了不少彩。

其他的地方受伤流血便也罢了,最关键的是,他引以为傲的面容,那张俊美的脸庞,也被疤脸的砍刀划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