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喜欢你。”
同一时刻，靠江的长椅上，许昀君在自己的脑海里听见了王栩的心声，在他弄明白这短短的几分钟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把手机拿出来，在屏幕上看见裴焱的名字。
王栩也看见了，他拧起眉毛，“这么晚了，姓裴的怎么忽然找你？难道是为了那个小演员？”
许昀君也是这么想的，但眼下他有其他更加要紧的事情需要确认，所以把手机静音了，放着没管。
裴焱倒是很有毅力，一个打不通又打另外一个，电话打不通，他便发消息。
【小君，你在哪里？我有话要跟你讲。】
【你在酒店房间吗？还是还在外面？】
【你还没回来吗？我在酒店大堂等你。】
……
许昀君觉得他说话的语气有点奇怪，正纳闷，余光瞄见一道黑色的身影，同一时刻，他的大脑也再次为他捕捉到一道声音。
【唉……好累啊，怎么那么远？】
许昀君转过头，在自己的左后侧方，看见一个男人，距离远，光又暗，许昀君看不清楚那人的神情，只能看见那人的打扮，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手里拿着一只公文包，瞧着跟个普通的上班族没有区别，他从街边走向江边，走得不紧不慢，不疾不徐，瞧着跟其他来江边散步的人，也没有半分区别。
许昀君却诡异地察觉出了不对劲，眼睛不眨地看着他。
“怎么了？”王栩顺着他望的方向看过去。
许昀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摇了摇头。
【据说淹死的人尸体很难看，不知道会不会吓到其他人，唉，吓到就吓到吧，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那人走远了，余下的话音也变得不可闻，许昀君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这会儿已经确认自己可以听见别人心声的事实了，但那显然不是当下最要紧的事情。
他迈步朝那人的方向走过去。
王栩跟过来：“哥？”
许昀君脚步不停，说：“那个人……好像想自杀……”
话音刚落，视线里的男人放下手上的公文包，两只手扒住栏杆，腿也跟着抬了上去。
许昀君心里咯噔一声，立刻大步朝前跑去，王栩也在经历短暂的怔愣之后，迈步朝前跑去，他个子高，步子大，很快越过许昀君跑到江边。
他跑得实在太快了，许昀君只瞧见一道黑色的残影，一眨眼，王栩的身体已经在一个凌空跳跃之后，紧随着西装男人之后，消失在了许昀君的眼前。
许昀君脑子嗡地一声，心脏登时漏跳一拍，“王三！”
他快步跑到江边，扶着栏杆往下看，他没在水里看见人，也没见水面泛起涟漪，正着急，听见一道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
“哥，我没掉下去，我在这儿呢！”
许昀君循声望过去，在距离自己大约十几公分的黑暗角落里，看见要找的人。
——王栩一手扒着栏杆，一手捞着男人的腰，在深沉的夜色和江风里晃晃荡荡。
许昀君快被他吓死，“你怎么这么莽？！”
王栩居然还有心情冲他笑，“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我以前……”
王栩一句【我以前玩过跑酷，这些动作根本不在话下】还没说完，许昀君给他骂了回来，“你心里有个屁数！别废话了！把手递给我！”
王栩：“……”
有一说一，这还是王栩第一回 听见许昀君骂人。
有一说一，虽然许昀君在骂他，但王栩感觉还……挺爽。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继续找骂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所以在经过短短不到半秒钟的思考之后，王三少爷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大臂发力，把男人往上送去。
但他很快想起了什么，继而停下了所有动作。
他抬头看向许昀君。
挂在他胳膊上的男人还在絮絮叨叨，“小兄弟，你还是松开我吧，我已经不打算活了，就算你今天把我救了，我明天也一样还是会跳的，你还是别管我了，省得连累你，那就不好了。”
许昀君却在男人的细碎念叨声之中，听见了疯狂鼓噪的心跳声，和互相矛盾，不断挣扎的心声。
【一次、两次失败也就算了，三次、四次失败可能真的说明今晚不适合表白，要不还是换个日子吧。】
【不行不行不行，万一被姓裴的抢先了怎么办？他刚刚就给我哥打电话和发短信了，他好好的为什么忽然打电话发短信？肯定没安好心。】
【可是真的失败太多次了啊，现在一想起开口，我就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来打断我。】
【所以现在才是最好的时机啊，趁警察还没来，救护车也没到，赶紧把准备好的话告诉他，况且，那么多酒都喝下去了，不表白不是浪费了？】
……
纷繁杂乱的心绪还在继续，许昀君的心也跟着鼓噪纷乱起来，他下意识朝王栩望过去。
他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犹疑，也在他的眼睛里看见坚定，过后犹疑一分分褪去了，坚定的光一点点亮起来。
他的眼睛里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气势，许昀君的心跳一下子就有点漏拍。
同一时刻，他也想起几分钟之前，自己坐在长椅上时，听见的对方的心声，那时他心绪烦乱，没能从中提取有效信息，现在不得不去面对了，他才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擅长处理这样的场面。
他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可他又担心对方的反应。
比如，直接拒绝的话，对方会不会很受伤？
委婉拒绝的话，对方又会不会误会他的意思？
可他又万万做不到接受。
短期来看，他没有恋爱和结婚的打算；长期来看，他也从没想过跟小自己那么多岁的人在一起，所以他十分确定，他不想听见王栩接下来的话。
所以他避开对方过于直白的目光，并且赶在对方开口之前，打断他道：“王栩，你先把他送上来，其他事我们……”
王栩却以一种比任何时候都强势的态度打断了他，他说：“哥，你让我说完吧，我都努力好几回了，再不说出来，我会看不起我自己的。”
许昀君依旧没有看他的眼睛，低垂着眼眸，说道：“你先把他送上来，有什么话我们……”
话没说完，再次被王栩打断。
他仍是挂在栏杆边，一只手扒住栏杆边沿，一条胳膊捞住男人的腰，他的手臂因用力而爆出根根青筋，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明亮，像天上的银河，也像落入深海的星子，他两只眼睛看着许昀君，一眨也不眨，一点也不动摇。
然后他深呼吸一口气，开了口。
“哥，”他说：“我喜欢你。”
挂在他胳膊上的男人忽然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