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丧礼(第2/3页)

正午时分,大臣们都要去封乾殿吊唁先帝,林公子应该也去了。

于是扶容调转方向,改去封乾殿。

顺便还能看看别人的丧礼是怎么办的。

扶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聪明了一回。

扶容来到封乾殿附近,踮着脚,在宫门外面张望。

气氛凝重严肃,先帝的棺椁停在殿中,大臣们都在外面吊唁。

其实按照规矩,大臣们是不必一日三趟过来的。

只是秦骛怕他们背地里不安分,所以特意给他们找点事情做,让他们忙起来。

但是秦骛又吝啬,不想花钱管饭,就让大臣们自己在家吃了饭再过来,大臣们每日赶来赶去,叫苦不迭,哪里还有力气做其他事情?

扶容瞧了瞧,看见庭院里挂着黑白两色的布,有棺椁,有火盆,还有灵幡纸钱。

扶容想,要是他办丧礼,一定不要这么多东西。

这么多布,留着缝衣裳、缝被子多好,能管他一辈子的衣裳了,在冷宫里的时候也就不用挨冻了。

棺椁也是,劈了当柴烧,冬天就不冷了。

火盆倒是不错,可以有一个。

灵幡纸钱……他还看不太清楚,如果能凑近看看就好了。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扶容?”

扶容抬起头,看见林意修正朝自己走来。

“林公子。”扶容把小穗子拿出来,“这个是你的吗?”

林意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上挂着的玉佩,果然掉了一个穗子:“是我的,多谢你。”

“不客气。”

扶容把东西还给他。

林意修想了想,把他带到一边,低声问他:“你想入仕吗?”

扶容微微瞪圆眼睛,疑惑地问:“什么?”

“你想做官吗?还是你想留在后宫?”

“我?”扶容指了指自己,“可是我不会念书,也不会骑马。”

林意修正色道:“可你也是陛下登基的功臣。”

扶容没说话,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功臣。

林意修继续道:“你和我一样。”

扶容连忙摇摇头:“林公子和我不一样。”

林意修定定地看着他,语气认真:“是一样的。”

他正色道:“陛下初登基,现在忙着稳定军心,料理藩王,等稳定下来,就会大封功臣。扶容,你也要为自己打算了,总不能一直留在宫里,做……”

做卑贱的奴婢或者男宠。

林意修没能把这话说出口。

扶容仔细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林公子。”

在冷宫的时候,他只希望殿下能够得偿所愿。

现在殿下如愿登基,他好像也没有找其他事情来做。

如果能在剩下的时间里,做一个小吏,或者在宫里做一些事情,听起来也不错。

林意修又叮嘱了他两句,便和同僚一起离开了。

扶容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有点羡慕。

同样是穿蓝衣,林公子是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他就是灰扑扑的小太监。

扶容忍不住想,如果自己真的和林公子一样……

他不是想替代林公子,也不是想和林公子攀比。毕竟光风霁月的林公子,让人完全嫉妒不起来。

他只是想和林公子走在一起,就和他的那些同僚一样。

真好。

*

扶容回到养居殿的时候,小太监们已经把秦骛砸烂的碎瓷片收拾好了。

正殿里正在传午膳。

秦骛依旧坐在主位上,宫人们各自捧着托盘,将精细的饭菜摆好。

扶容提着衣摆,跑上台阶。

秦骛盘腿坐着,两只手按在膝盖上,不怒自威。

宫人们都有些紧张,愈发弯了腰。

扶容跑到台阶上,也放慢了脚步:“陛下。”

秦骛没有看他,瞧着面前的菜色,拣起筷子,随手拨了两下,又啪的一声把筷子放下,才淡淡道:“朕还以为,你跟着姓林的回家去了。”

秦骛稍稍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你脸红什么?”

扶容是一路小跑过去,又小跑回来的,自然有点脸红,眼睛也亮亮的。

但是一听见秦骛的话,他脸上的血色便淡了一些。

扶容小声解释:“我赶着回来见陛下,所以跑得有点急。”

秦骛又不再看他,挥退宫人。

宫人们依次退走,扶容站在原地,回头看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着他们一起下去。

这时,秦骛又冷声道:“过来。笨得要死,说一句动一次。”

案上摆了两副碗筷。

扶容走上前,在旁边的铜盆里洗了手,然后在秦骛身边坐下,捧起碗筷。

养居殿的饭菜比冷宫的好多了,热腾腾的,还有肉。

扶容很喜欢,吃得很开心。

秦骛瞧了他一眼,又道:“你要是跟姓林的回去,只怕他喂不饱你。”

扶容捧着碗,抬起头,小声说:“陛下,我不会跟林公子回去的。”他小小声地补了一句:“你不用一直说。”

秦骛捏了捏筷子,额角青筋跳了一下:“明日就把你打包送过去。”

扶容想了想,认真地说:“殿下不可以把我随便送人。”

他喊的是“殿下”,不是“陛下”,秦骛只当他还没有改过来,又说错了,也没有放在心上。

“我可以,我想把你送给谁,就送给谁。”秦骛又问,“你在哪儿见的他?”

扶容垂了垂眼睛,轻声回答:“在封乾殿门口。”

秦骛冷哼一声:“难怪一股香灰味。”

用过午膳,宫人们把碗碟撤下去,秦骛回书房批折子,扶容跟在他身后。

秦骛批折子,扶容就坐在旁边,帮他研墨。

扶容撑着头,心里想着在封乾殿见过的灵幡纸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忽然,秦骛用笔杆打了一下扶容的手背:“你又发什么呆?”

扶容还没回过神,下意识应道:“纸钱。”

秦骛皱眉:“什么?”

扶容回过神,连忙解释道:“在封乾殿见到了,我没见过,所以多看了两眼。”

秦骛笑了一声:“什么都爱看。”

扶容低下头,继续研墨。

秦骛丢开一封折子,啪的一声响:“别添这么多水,你当我们还在冷宫?一块墨都用不起?”

“是。”扶容应了一声,把舀水的小勺子放下。

秦骛的声音从扶容头顶传来:“这么爱看纸钱,下午我带你去看。”

扶容疑惑地抬起头。

*

傍晚时分。

按照秦骛规定的每日三次吊唁,大臣们穿着素服,陆续进宫,来到封乾殿,跪拜叩首。

先帝的棺椁停在前殿,殿门大开,官员们在殿前空地跪拜。

礼官唱和,官员哭嚎。

后殿里,秦骛抱着扶容,托着他的腿,贴在他耳边,在一片吵闹声中,低声向他介绍:“那位是李大人,户部尚书,今年七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