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2页)

没有人来扶她。她也不需要。

荔知用发抖的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捡过地上那个沾满灰尘的硬馒头,用身上还算干净的布料,颤抖着擦去上面的脏东西。

背上的衣被血水和伤口粘连在一起,冷风一吹,皮开肉绽的伤口烫得像是火烧一样。

荔知不在乎。

她在乎的,早就永远离她而去了。

孤零零地漂浮在人世间,那才是真正的无间地狱。

她握着馊臭的馒头,低声笑了起来。

……

三千里流刑,不会因为谁受了鞭挞就停下脚步。

荔知一身冷汗,头重脚轻地跟着流放队伍继续赶路。郑恭在身后不留情地催促,马鞭挥得噼啪作响。荔知视他为无物,保持着不落队的速度走在最后。

马车的四角铃铛在风中唱着哀歌,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作着伴奏,那面织满梅兰竹的锦帘,始终没有拉开。

傍晚时分,流放队伍停下来驻扎休息。

荔知拿着自己白天多挣的那一个馒头,一如既往地去往马车。

她像往常那般敲了敲车壁,过了一会,锦帘从里拂开。谢兰胥看着她递上的馒头,神色复杂。

“……为什么还要送来”

荔知明白他在指那日她无意撞见的事,她小心节省下来的口粮,却被他拿来喂狗。若是旁人,即便没有结仇,也不会再做好心当驴肝肺的事了。

可是荔知不在意。

因为她心中有愧,这愧疚沉甸甸地压在她肩上。

“既然给了,怎么处置都是殿下的事。”荔知毫无芥蒂地笑道,“只要殿下没有受饿,你把馒头给谁吃都无所谓。”

风从山谷上吹来,灌满大地下陷的伤口。树林里的叶片簌簌地响着,从远到近的呼啸着,垂下的夜幕显得更加孤寂。

谢兰胥看着从她后背扩散到肩膀的血迹,那些斑斑点点的鲜红,让他想起越是受尽苦楚,越是生机盎然的寒梅。

一个人有没有受辱,取决于内心有没有磨折。

在她受刑的时候,他在车厢里听见无数的声音,却唯独没有她的。

他罕见地感到困惑。

困惑一个数月前还养尊处优的名门之女,卷入艰难时运中备受折磨,不仅没有沦落枯槁,反而爆发出令人惊叹的坚韧和不屈。

“……为什么”他问。

银月流动的光辉之中,满溢着幽哀的神意。

青黑色的树林中揉进了几团飘渺的月光,少女在马车下仰头看他,故意用黄土遮掩过的面庞上有两道颜色稍浅的线,从雾蒙蒙的双眼一直延伸到消瘦的下巴。

他不禁看怔了。

少女在月光下微微笑了起来,那双雾蒙蒙的双眼,像是云破日出后宝光璀璨的湖面。

“我说倾慕殿下,”她道,“殿下信么”

作者有话说:

女主:让我康康谁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