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四个愿望

摊开的菜谱还放在橱柜边上,时景几乎不怎么下厨,首次尝试做她的家乡菜,味道竟然比她做的好,连配菜的土豆丝都宽窄一致,根根分明。

这令人妒忌的该死的天赋!

在痛心中吃完大餐,余葵接到了她爸从老家打来的电话。

“葵啊,单位今天组织去果园玩,给你摘了两箱枇杷樱桃,你发个地址,爸爸寄生鲜冷链过来,快递站的人说,明晚就能吃上。”

“爸,你少寄点儿,樱桃两天就坏了,多了浪费。”

“你不是有室友吗,也给人家尝尝。”

程建国还不知道她换了个男室友。

余葵眼瞅向客厅,多少有点儿心虚。厨房洗碗机发出运作的轻响,时景正拿着工具笔修理她之前用坏的数位板,茶几太矮,他个子太高,只能屈居坐在她的小黑猫三角矮凳上。

田螺美男挽着袖子,敞开长腿,低头垂眸,侧脸专注认真。桌面的零件分门别类,像士兵一般整齐地排列在桌面,等待它组装。

怕他出声,惹得程建国问东问西,余葵躲进卧室接完下半通电话,再出门,数位板已经修好了。

他把两个板子上的完好零件凑到一块儿,给她拼凑出一个新的,余葵不敢置信地插线、开机调试,坏了一年多的板子,竟然真能用了!

她眼眸亮晶晶充满对大佬的崇拜。

“你还修过数位板啊!”

“没有。”

时景云淡风轻收起工具箱,“从前帮室友修过手机,我看了一下网上的原理图,感觉应该不难。”

“谢了哈,我爸请你吃樱桃。”

余葵本来就试试笔,谁料触感太好,一画就沉浸了好几分钟,忽然想起正事,回头,“唉,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咱们班徐方正和梁爽一起去了北大。他俩下月初结婚,上午在班级群里给大家发请柬呢。”

时景点头。

“说过的。”

“今天大家都在群里聊你,说高中毕业以后,就少有你的消息了,Q.Q账号也不怎么登录,徐方正想给你发请柬都联系不上。”

余葵叹气,“你为什么都不理同学们呢?”

“我那账号被挂到很多地方,列表常收到陌生人的临时会话,从前我会定期花时间清理账号,把好友的消息挑出来回复,后来——”

时景浇花的动作顿住,声音倏地低下去,“就没再清理过了,没空,也怕。”

余葵没听清,“什么?”

放下喷壶,他从阳台那转回身来,“新生时期能拿到手机的机会本身不多,再者,我怕从认识的人那儿听见你的消息。”

余葵完全怔住了。

她没料原因竟然跟自己还有关系,脑子嗡嗡地,“后来,是指我删了你之后么?你为什么会害怕听见我的消息?”

“无论听见你过得好,还是不好,恋爱还是没有恋爱,那些羁绊和不甘会让我没办法安心呆在学校。”

大脑想要避免痛苦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回避和她们共同认识的人社交。连余葵都不理他了,他就更不想理其他人。他使劲地把想念往下压、再往下压,才能让自己维持在一个心理稍微平衡的状态。

余葵心像被大卡车碾碎了。

她曾大胆猜测过,时景说不定喜欢她,但从来不敢妄想,这份喜欢竟比想象中深沉得多。

她懊悔地喃喃低语。

“…我都不知道,你那会儿要是来找我就好了。”

找过。

还不止一次。

但时景已经克制了那么久,状态最坏的时候都扛过来了,现如今,他更不愿让余葵知晓自己病态的爱意,任何拯救式的爱情都会叫人觉得窒息沉重,他只想尽量让她轻松、快乐点儿。

他敛目,掩下情绪。

只淡平叙述:“我不知道你包丢了,刚被删掉那段时间,心里还怀抱希望,是因为集训拉练失踪太久,你一时生气,后来时间越长,发送过去的好友申请和短信通通石沉大海,我才意识到,你或许讨厌我了。”

“我有时候打开聊天记录,会觉得难受,大一半年,我竟然说了47次要集合来结束对话,你生气是应该的,作为朋友,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只单方面从你那儿汲取情绪。”

“我——”

余葵有一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有一瞬间,她险些拆穿自己的谎言,安慰时景删他不是为这个,只是因为喝了一壶绝望的飞醋。她烦躁挠头,扔开数位笔朝他走去,努力安慰,“我没有讨厌你,从来没有,和你聊天我很开心,哎呀,反正不关你的事,是我的错。”

时景纠正,“不,是我的错。”

余葵据理力争,“怪我,是我先不打招呼把你删了。”

时景分辩:“是我情绪不稳定,瞻前顾后,缺乏勇气。”

余葵仰着头气鼓鼓反驳:“不准再争了,就是我的错!”

四目相接,此时两人鞋尖距离只剩不到五寸。

她颈根儿都仰得有点酸,但还是倔强地不肯率先挪眼让步,男人却忽然伸手——

在余葵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托着腰把她整个人从地面抱起来,唇边溢出一声愉悦的喟叹,无奈地纵容承认,“好吧,你的错。”

余葵眼前一晃,重心失衡,稀里糊涂夹紧他腰,胳膊搂着他脖颈把自己悬挂稳,肌肤隔着薄薄的居家服紧密相贴,成年男性的气息和体温争先恐后触抵她的感官。

她脑袋彻底宕机,无暇思考,呆滞问:“怎么,做错事的人还要接受惩罚吗?”

“小葵,你在想什么。”

时景忍俊,强压着话里的笑意,“你的拖鞋踩到营养土堆,我带你去洗手间把鞋底冲洗干净。”

她的脸蛋哗地憋红了。

“洗就洗,你跟我说一声,我又不是没有脚,自己会走嘛。”

时景义正严词。

“下午刚拖的地,抱起来走比较省力。”

余葵执意要自己洗,时景便抱手倚在门框上看她。

花洒里温热的水流涌出,狭小的空气中漫起弥散的水汽,玻璃窗被氤氲的雾气笼罩,他的眼眸也变得悠远温柔,似有水光流动。

无论过程如何,此刻时景只剩庆幸。

庆幸当年,没有在低谷期把最糟糕的一面向她展示,溺水的人假如想把感情当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会导致一段关系失衡;庆幸两人过去积累的情谊,没有被时间和距离磨灭殆尽;庆幸他在一个不算晚的时间回了北京。

所有的幸运连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他不敢奢望却又如此真切的奇迹。

周四,还是时景做饭。

余葵下班耽搁了一会儿,到家时,陈钦怡已经提前到了,时景在厨房备菜,她就跟个小学生似地,规规矩矩把手放在膝盖,机械坐沙发上看科教频道。

一见余葵进门,陈钦怡猛松一口气,小跑上来替余葵挂衣服,压低声嘀咕,“我好紧张,跟大神独处,果然不是凡人能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