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封了

花阁厢房内香雾缭绕。

乔绾靠在美人榻上, 腿脚被人用着将将好的力道轻捶着,说不出的惬意。

怪不得她贪图享受,这样的安逸舒适, 便是大罗神仙来了恐怕都要暂留几息。

只是房中香气越发浓郁,乔绾不觉有些口干,却又并非口渴, 咳了一声乔绾随意道:“你……”刚开口她方才发觉自己还不知少年叫什么。

“奴名唤丝竹。”少年轻声道。

“丝竹, ”乔绾顺势唤他, 赞叹道,“你的手法怎么这么好?”

丝竹腼腆地笑了笑:“奴家中贫寒, 自幼便被卖入花阁,只学会了伺候人的本领。小姐若是喜欢,往后再来花阁,奴再伺候小姐。”

乔绾默了默。

她想,她果真不是什么好人。

听见旁人的凄惨经历, 她可怜之余,竟觉得心中得到了些许宽慰。

她如今尚有锦衣玉食, 还算不得最惨,不过就是被人利用、试药, 又无人喜欢罢了。

丝竹抬眸看了眼乔绾:“小姐在软榻久坐, 奴再帮小姐捶捶肩。”

乔绾动了动肩头,确有些僵硬, 点头应了下来。

丝竹恭敬地站起身后退几步, 先走到香炉旁,悄无声息地拨弄了下炉中的香料, 而后方才走到乔绾身后, 轻柔地为她揉着肩膀。

乔绾舒服地半眯双眸, 越发觉得自己今日来花阁一趟值了。

只是……乔绾微微凝眉,这段时日沉寂下去的肺腑中的那股闷热,突然又涌了上来。

却又与以往的那股闷燥的感觉不同,以往还会伴随着闷痛,眼下却是阵阵燥热,惹得她头晕脑胀的。

乔绾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小姐可有不适?”丝竹柔声问道。

乔绾顿了下,只觉丝竹近在耳边的声音都听得朦胧,随后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丝竹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女子,她的脸颊逐渐泛着红,抿了抿唇垂下眸来:“我帮小姐揉一揉穴位吧。”他说着,手指带着几分暧昧,便要将乔绾轻揉着太阳穴的手拿开。

却没等他碰到乔绾的手,一柄匕首自门口处刺出,直直刺透了白细的手腕。

丝竹神情惊惧地看着仍嵌在手腕血肉里的匕首,整只手都仿佛靠着仅余的几丝血肉黏连着,摇摇欲坠。

良久铺天盖地的痛楚才徐徐涌来,丝竹张大嘴,神情有些狰狞,却没等叫出声来,被人打晕在地。

一道白影缓步走进厢房,满身清贵,地上厚厚的绒毯掩住了脚步声。

他在嗅到房中的香气时脚步一顿,继而走到桌旁,拿起早已快喝光的茶盏轻嗅一口,眼中的寒意更甚。

乔绾隐约听见几声断断续续的动静,浓郁的合欢香气多了丝丝缕缕的其他味道。

她只当丝竹又去添茶了,未曾在意。

可等了良久都未等到丝竹揉肩,乔绾催促道:“怎得动作这么慢?”

身后人看向美人榻上的乔绾,她的脸颊泛着红晕,双眸半眯着,长睫如蝶翼,几不可察地轻颤。

他静默半晌,闲庭信步般迈过倒在血迹上的少年,徐徐走到乔绾身后。

乔绾拍了拍微有酸涩的肩颈处,嗓音因合欢香熏染而有些微哑:“你休要偷懒,申时前我便要回去了。”

原来,她还知申时前回府吗?

身后人无声地讽笑,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轻轻地落在她的脖颈处。

她的脖颈莹白且细嫩,仿佛能看见经脉里血在鲜活地奔涌着,只手便能轻易折断。

良久,他伸手落在她的肩头,一下一下地揉了起来。

乔绾拧了拧眉,只觉那只手不似方才一般温热,透过层层叠叠的衣裳都能感觉到浅淡的寒。

可很快她便被舒适的力道吸引了注意,喟叹一声,朝后靠了靠道:“念你也是孤苦,过几日我若是能得自由,便给你赎身,将你接到我府上待几日。”

最起码,在她离开陵京前,再好生享受一番。

肩上轻揉的手僵滞片刻,随后徐徐沿着她的肩头爬上了她脆弱的脖颈,温柔而诡异地抚弄着,像是在安抚着爱宠一般。

森冷的寒意自乔绾的后颈传来,她甚至觉得那只手下刻便会难以克制地将她掐死。

她不觉朝一旁避了避,转过头低呼:“你的手怎的这么……”冰。

最后一字断在了嘴边。

乔绾看着身后的男子,神色如云巅霜雪,白得透明,可偏偏眉眼像是漆黑阴沉里染了血色,正直直地盯着她,唇角噙着笑:“合欢香,阴阳散,公主好雅兴。”

“公主这是又打算买个人回去?”慕迟温柔地发问。

乔绾的睫毛因这声温柔的语调而颤了下,继而皱眉反问:“怎么是你?”

她说着环视四遭,待看见地上的丝竹以及右手那只仅剩几缕血肉连着的手臂时,脸色一白:“你杀了他?”

“公主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慕迟对她的问题充耳不闻,俯身逼视着她,“公主又打算买个人回去?”

就像当初大手一挥,花了两万两买下他一般。

他想到方才,满室媚香撩人,她便懒洋洋地靠在那里,任那个矫揉造作的小倌暧昧揉肩。

正如当初在公主府她要他做的那些事一般。

心中怪异的扭曲与酸涩,让他险些难以自持。

“他做错了什么,你要杀了他?”乔绾看着地面那一滩的血迹,忍不住站起身,身形却踉跄了下。

她怔了怔,意识逐渐清醒,此刻才察觉到合欢香有些不对劲,她肺腑的燥热更是诡异。

乔绾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丝竹。

慕迟看着她,倏地讽笑一声:“心疼他?”他饶有兴致地问:“他如今成了没手的废物,你还要他吗?”

乔绾故意同他唱反调:“要,为何不要!”

慕迟双眸一紧,习惯地抚了抚右手的虎口:“若是他死了呢?”

“慕迟!”乔绾听着他赤.裸裸的威胁,气恼地瞪着他,却因胸口的燥意眼前一晕:“是你许我出府的?我要去哪儿、我想做什么,与你何干?”

慕迟唇角的笑随着她这番话淡了些许,继而朝她走了几步。

乔绾唯恐他说不过自己对自己动手,忙摇晃着后退两步。

慕迟察觉到她的动作,顿了顿,停下脚步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用我的银子讨好我,换来的出府机会。”

“乔绾,在你心中,我便这么容易打发?”

“什么你的银钱?”乔绾攥紧拳头,任由指甲刺着掌心,尖锐的刺痛总算将一股股的眩晕压了下去,她紧盯着他,“是你擅自将我的银子捐了出去,那些可不止区区几千两!再者道,就算没有那些金银珠宝,景家那些聘礼也足以还你那些银子!”

景家离京前,那些聘礼她本欲还回去的。

可景阑却只笑着说:“还回去也是被抄,就便宜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