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坏当然是没坏。

按理说, 席冶完全可以用儡丝把他牵过去,顾琮想拒绝也拒绝不得,但顾琮感受到的力道却只有小指指根的一点,像是撒娇, 又像是在等他自己选择。

着魔般, 分明没有任何指令,顾琮的脚却动起来, 一步步走向对方。

直到青年挑眉, 望向他的怀里:“它得下去。”

被对方这么一提醒,顾琮才记起自己还抱着装白雀的盆, 小小的鸟儿闭眼缩成一团,休养生息,瞧起来可怜又可爱。

顾琮疑惑:“可是之前……”他就经常拿席冶的衣摆做窝来着。

没等问题问完, 抬起头的他,就对上了席冶的眼睛, 那双黑压压的凤眸明明不会说话,偏偏能叫他读出, 「你是例外」的意味。

明晃晃的双标。

然而, 当被纵容的对象是自己时,顾琮难以免俗地开心起来, 状似淡定, 他哦了一声,把白雀放回原位。

再转过身,青年已经脱靴躺进里侧,将外面的位置留给他。

拿星见草当小夜灯, 唯一的坏处便是没法开关, 卧房够大, 顾琮悄悄将它挪远了些,这才轻手轻脚走回床边。

规规矩矩地,提前用目光丈量好距离的顾琮躺好,连席冶的一片衣摆都没碰到。

【放心,没有限制级剧情这种好事,】将不着调的特性贯彻到底,0028满腔遗憾,“虽然标签是强取豪夺,但他连沈清疏都没亲近过。”

这件事,读过原著的顾琮也知道,而他也实在想不出,席冶像文字里、主角那般意乱情迷的模样。

可他仍旧有些紧张。

好在,熬夜对继承了宋鹤记忆的顾琮而言并不陌生,新身体灵力充沛,顾琮按照特定的脉络运转功法,没过几息便神思清明,心平气和。

睡在里侧的席冶则比他更安静,连呼吸都几近于无,体内功法运转到第三个大周天,渐入佳境的顾琮胳膊倏地一沉,好似被什么东西抵住。

悄悄地,他睁开眼,余光下瞟,瞧见了侧过身来的青年,手脚都好端端放在安全距离外,唯有额头,隔着布料,挨着他的肩膀。

无端想起自己曾经在学校里喂过的流浪猫,顾琮居然没来由从这个普普通通的动作里,品出一丝依赖。

席冶的精神波动,亦随着这小小的接触,逐渐稳定。

几生几世的穿越后,他大概只有在顾琮身边,才能真正放松下来,这不是个好习惯,席冶却没打算改。

【怪不得原著里宋鹤能成,】咂咂嘴,0028感慨,“难度太低,这反派简直对本命傀儡毫无防备。”

傀儡的灵力又与席冶出自同源,便是幼童,也能伤到对方命脉。

胜利在望,顾琮却道:“我不喜欢。”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0028立刻在识海打出一个问号。

它的新宿主却没理它,只默默朝反派的方向挪近了些,让对方能靠的更舒服。

——需要利用反派信任完成的任务很讨厌。

顾琮想。

或者说,需要利用席冶信任完成的任务很讨厌。

他不喜欢。

顾琮很清楚,自己并非什么善人圣人,更清楚,他必须要完成任务,才有可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但不可否认,和席冶相处越久,他就越动摇。

傀儡的躯壳虽然是由木石构成,阵法中流淌的,毕竟是席冶的血,灵力催动,亦能暖和起来。

最开始,顾琮仅仅是想让对方睡得更舒服些,到后来,青年却循着这点热源,慢慢地,整个人像树袋熊般,挂在他身上。

等席冶再清醒,夜色早已褪尽,天光大亮,入目是一片凌乱的领口,露出比他颜色更深些的皮肤。

下意识地,席冶抬眸,朝上看了看,果然瞧见了张熟悉却年轻的脸。

以及对方明显在发烫的耳根。

仗着某人忙于装睡,他仰着头,认真欣赏了几秒钟,这才一本正经松手,坐起身:“不习惯?”

顾琮瞬间反应过来,自己的演技露了馅。

没等他想好该怎么回答,用指尖理顺发尾的青年便自顾自:“但我听说,剑修都会抱着剑睡。”

清清冷冷的音色,偏能叫人听出两分失落,顾琮也不知自己中了什么邪,竟没再逃避,而是伸长胳膊拥住对方。

这一下「偷袭」来的着实突兀,不带任何恶意,反倒叫白衣异仙没能躲过,整个儿前倾,栽进对方怀里。

四肢僵硬得像块真木头,顾琮解释:“剑不会抱剑修。”

“你赢了。”

下巴搁在对方肩窝,席冶闷闷笑出声来。

陡然拉近的距离,让青年一下下打在他颈侧的吐息愈发清晰,随着对方胸腔的震动,一颤一颤。

更要命的是,青年凉丝丝的指尖,正好奇地,沿着他耳后的骨头,蜿蜒向下:“你好红。”

“灵根出问题了吗?”

脑海中及时跳出修士灵根所在的位置,顾琮想都没想,猛地抓住青年手腕。

他个子高,骨架也大,生生将对方本就纤细的腕子衬出几分脆弱来,仅一眼,他的目光便像被火烫到般,收回:“我没事。”

“可能是屋子里有点热。”

听到他这么说,青年也没再继续,仿佛只是单纯的好奇,指尖轻颤,砰砰砰,无形的儡丝立刻将卧房的窗户都打开来。

清风涌进,睡在花盆里的白雀软绵绵啾了声。

流云山里的生活,说好听些是闲适,说难听些就是乏味,但有了两个人,再无聊的日子,也能弄出些趣儿来。

未雨绸缪,明白这一世的灵力带不走,顾琮便将修炼的重点都移到剑术和拳脚功夫上。

他穿越前学过防身术,多少有点基础在,木石的躯壳不知疲惫,外加席冶一针见血的指点,短短数日,顾琮进步飞快。

少年人的身形,高大却不厚硕,宽肩窄腰,单单舞剑,也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

正因如此,席冶最近难得没躲懒,日日早起,坐在窗边、廊下朝外看。

顾琮原以为,这样平静的时光,会一直持续到沈清疏再次联络自己,未成想,先让一切发生改变的,居然是席冶。

那日,流云山久违升起一轮圆月,沉甸甸挂在天边,好似一伸手就能够到,又好似随时会坠下来。

席冶和沈清疏最初的相遇,也是在这样一个月夜。

尚还记得青年初次见到身为白雀的自己、眼底汹涌的厌恶,顾琮体贴地没有叫对方出来赏景,打算再练一套剑法就回去。

卧房的门却主动从内打开。

神色和往日没什么两样,青年冲他伸出手,淡淡:“我们下山。”

他的语气是那样轻松,笃定,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以至于让人升不起任何反驳的心思。

唯有0028冷静吐槽自己想要收剑上前的宿主:“醒醒,他八成是在梦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