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苏霖能看出老太太的担忧,他牵着陈时走上前后,没拐弯抹角,直接说道:“老太太,陈时可真能跑,难得看到他这个年龄的孩子耐力这么好。”

他不会为了让对方安心就说一些谎话。

但同时他也不吝啬去夸奖,“正好我这边想了解一下他的生活习惯,您看现在方便吗?”

“方便,当然方便。”陈老太笑的眼睛都眯成了缝隙。

她和两个孙子相处了这么多年,是一手将他们抚养长大,自然能看出他们之间的区别。

在大孙子还没有出事之前,搁在两个孙子身上那就是两种不同的极端。

所有人面对陈淼时,都是夸赞,夸奖的话语数不胜数,他永远都是别人家长口中的有出息的好孩子。

可落在陈时身上,那就彻底转了弯。

——你家小孙子有些内向啊。

——他都不怎么爱在说话吗?

——反应这么慢,一上场就比人慢了几拍,他和陈淼还真看不出是兄弟,不会也没关系反正陈淼那么有出息,以后也能帮衬着弟弟。

——说一句不爱听的话你别当真,你家小孙子看着有些呆呆愣愣,是不是不太正常?

这类的话语陈老太听过无数次。

说这些话的人并不是恶意相向,也有可能是好奇和同情,可每当他们问起时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把陈时的耳朵捂起来,生怕他听到这些不好的话。

陈老太现在会高兴,一来是彻底松了口气,再来也是高兴能听到其他人对陈时的夸奖。

真要说起来这类夸奖的话她都很少说,倒是当哥哥的陈淼会经常鼓励他,“教练,您进屋坐,肚子饿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弄点吃的?”

“不用,我问一些问题就回去,家里还等着我吃饭呢。”苏霖客气拒绝。

他跟着陈老太往屋内走。

陈家的房子很小,就像是很久以前的那种老房子,大门都看着比正常的门要小很多,进去的时候都得微微弓着腰才行。

进去之后就是客厅,客厅看着很小还摆了一张木板床,可空间虽然窄小但是收拾的却十分干净。

只不过屋内不怎么通风,多少还是能闻到一些异味。

老太太似乎也知道这些,脸上有些不自在,小声说着:“人老了,教练您别介意。”

说着,就手脚麻利去倒了水,并轻轻推了推小孙子,“把东西放好,然后给教练拿点水果来吃。”

苏霖看着祖孙忙碌,并没有一再的推辞。

其实他也知道,屋内的异味不是老太太身上的味道,家里有一个行动不便的人,再加上一老一小没法帮着天天收拾,多少会发生一些让人不自在的事。

老太太肯定是知道,但是又不想让大孙子出丑,只能把这些不太好的事落在自己身上。

陈时拿来水果放在教练的身前,然后就站在那不动了。

陈老太赶紧招呼着:“都是邻居送了一些果子,教练你尝尝看,味道还挺甜的。”

苏霖点了点头,先是尝了两口跟着问道:“我想了解一下陈时之前在家是不是做过训练?”

“对对对,天天都不落。”陈老太连连点头。

虽然是给体育馆添的麻烦,但是她小孙子也确实很能吃苦,每天都会自己训练,刮风下雨都不会落下。

苏霖拿出纸笔,问道:“是做了哪些训练呢?在训练的时候重心放在哪个特征上?”

“这……”陈老太被问住了。

她天天看着小孙子蹦蹦跳跳,但还真不知道他做的是什么训练、又什么特征,还真不懂这些,毕竟最开始训练小孙子的人并不是她。

她将陈时拉到身前,“要不,让他给您做做动作?”

苏霖沉默了几秒。

而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是专门性练习和基础力量训练,每个动作两组,大概花费一个半小时。”

“哥哥!”陈时总算有了动作,转身朝着屋内跑去。

陈老太都没拉住他,不好意思的道:“这孩子就和他哥亲,教练不好意思,我这就把他叫出来。”

苏霖制止住,“没关系。”

紧跟着,他又问到屋内的人:“这些年是你在训练陈时吧?那你有没有发现,他其实并不适合短跑。”

屋内的陈淼还没回话,陈老太就有些着急,之前不是夸了吗?怎么现在又不太适合短跑了?

“我……麻烦教练等我一下。”陈淼回了一声。

紧跟着屋内就传来一些动静,四五分钟后,就是轮子压在地板上的咯吱声。

陈老太这时候也进了屋,连和小孙子一起费力的将轮椅推了出来。

这是苏霖第一次见到陈淼。

和档案照片上不同,照片上的陈淼阳光富有活力,听说是一个很开朗的少年,和队友相处的十分融洽,笑点也特别低,时不时就能听到他开怀大笑。

而现在,陈淼也在笑。

只是这份笑容很含蓄,只是微微勾起唇角,落在他苍白消瘦的脸上有些违和,“苏教练你好,我是陈时的大哥陈淼。”

苏霖伸手和相握,“我是苏霖,田径队的助教。”

现在的陈淼和五年前很不同。

单凭照片上真的不敢认这是两个人。

不过,五年的时间足够一个人从少年到成年,如果没记错的话,陈淼出事那年正好十五岁,现在的他已经是一名二十出头的成年人了。

苏霖并没有将太多注意力放在他的双腿上。

而且,陈淼应该很介意这点,在出门的时候专门用一块毯子盖在自己的双腿上,让人看不清毯子下面。

苏霖将话题直接转移到陈时身上,“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让陈时锻炼的?”

陈淼不用多想,就给出了一个时间,“四年三个月。”

后面还有精准的时间。

那是出事的第八月,那个时候他已经接受了现实,却仍旧感觉到对未来的麻木,整日躺在床上不知道白日和夜幕。

那个时候,是陈时跑到他的床边,握着他的手说想跑步。

也是从哪个时候开始,他仿佛将所有寄托都放在弟弟身上,其实也不是不知道他并不适合短跑,他虽然不是教练,但也是在田径队待了近十年的时间,知道短跑运动员需要具备那种特征,弟弟很明显并不适合。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除了日复一日的对弟弟进行训练之外,好像没有其他能做的事。

双腿不便,手上倒是能动,可没什么活是能在床上做的。

除了教弟弟之外,他是真的找不到另外一个目标,这四年三个月全靠这个支撑到现在,如果放弃这个目标,他真就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一个只会拖累家人的废物。

苏教练的出现,陈淼其实有些恐慌。

害怕对方的否定,否定他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因为他自己就很清楚,陈时并不适合当短跑运动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