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喜从天降

先时的“桃姐姐”压根不够她喊的。

桃鸢以前是桃筝的姐姐,后来不是了,即便姐妹两人关系最平和的那几年,桃筝没敢喊的,现在被几面之缘的小女郎喊了。

喊完“鸢姐姐”,陆漾心潮澎湃,心坎里像灌了蜜水,从里到外透着甜。

她眼睛黑白分明,桃花眼明亮真诚,桃鸢在她瞳孔看见自己的倒影,竟也是笑着的。

果然再冷清的人被一口一个软似花蕊的“姐姐”哄着,冷硬的心肠都会被喊软。

她不反感陆漾。

她喜欢她不设防的天真,也能看见她满身的心眼。

能坐拥庞然大物的陆家,成为九州四海人人艳羡的‘陆地财神’,财神又怎会是真的不懂掩藏情绪?

无非是想让人看明白罢了。

说她是主动敞开肚皮给人摸的猫咪,一点都没错。

桃鸢撩起眸子,想象这人脑袋长出一对猫耳。

她掩唇笑。

陆漾一头雾水,也跟着嘿嘿笑,嗓音柔柔软软,唯恐惊了天上人:“鸢姐姐,你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喝茶,我为你寻盏鲜奶来,如何?”

她早就注意到桃鸢了。

寂寂寥寥满不在乎地坐在食案前,上面的炙肉、果子、面食瞧也不带瞧,就爱端着酒杯盯着小案的看盘,杯中有酒没见她饮,手边有茶不见她动,由此她得出鸢姐姐不爱酒不喜茶的结论。

但人总要吃东西,不吃东西,喝点也行。

举凡参加这样的宴会各家都会在家中提前吃饱,没谁来这是为几口吃食。

确认桃鸢不是空腹,她离开席位。

桃鸢安安稳稳地坐在那,看她欢欢喜喜地跟宫婢走开。

这会子宫宴进入最欢快的下半段,舞姬卖力地扭着水蛇腰,不时抛一个媚眼,惹得那些衣冠楚楚的男人嘴上说着“有辱斯文”,眼睛忍不住乱瞟。

“我回来了!”

陆漾双手捧着装鲜奶的玉碗,眼神殷殷切切,像是捧的不是一碗奶,而是火热不容辜负的心。

几个照面桃鸢发觉她甚有意思,她很想问一句:你对谁都这般随意地捧出一颗心吗?

碗面飘白气,奶香味遮不住,陆漾催促道:“鸢姐姐,快趁热喝。”

为了一碗奶她纡尊降贵亲自跑一趟,这番动作逃不过有心人的眼。

陆家老夫人暗叹养大的乖孙终于懂得追求姑娘,坐在上位的李谌喜怒不辨,与诸位好友举杯闲谈的桃禛强忍把两人分开的冲动。

他们看他们的,陆漾不在乎。

“不烫嘴,我特意试过温度的。”

桃鸢一双眼毒辣,几眼看下来确定陆少主嘴边沾着浅浅奶渍,调笑道:“你尝过了?”

陆漾笑眼弯弯:“我不尝一尝,怎么能确定这奶好喝?”

可叹出门在外去到任何场合,都是旁人为陆家的宝贝蛋试毒,她倒好,人还没娶回家,先惦记这个,再惦记那个,满心满眼都是熨帖人心的讨好,眼睛藏着小勾子,无声勾。引人。

但凡坐在这的不是桃鸢,哪个世家女经得起她这么看?

桃鸢接过玉碗。

陆漾搬走放在食案的炙肉果子,半边身子倚靠在小案,一手侧托脑袋,好整以暇欣赏美人。

她眼神并不冒犯,比喝进嘴里的牛奶还要纯:“怎样,甜不甜?”

“甜。”

“我加了糖,所以甜。”陆漾红着脸问:“你爱吃甜吗?”

桃鸢小名甜果果,哪能不爱甜?

看她点头,陆小少主兴致上来:“那你爱吃蜜橘团团,蜜煎樱桃么?”

两个“蜜”字堆在一处,可想而知是怎样的滋味。

桃鸢好奇:“那么甜,你不怕坏牙吗?”

“我牙很好。”

“我不信。”

这句桃鸢还真没和她赌气。

她小时候嗜甜如命且能吃,搜刮祖母那的甜食不够,扭头跑去焚琴院找阿娘要糖球球吃。

可想而知,她不仅没要着糖球球,结果因为耍小性还被阿娘揍了一顿。

她记得很清楚,阿娘用了大概半个时辰和她解释小孩子爱吃甜会坏牙的大道理。

后来阿娘一不做二不休找来一名吃甜坏牙的小童,小童张大嘴的那一幕,成为桃鸢为数不多的童年噩梦。

陆漾感到迷茫:“这有什么好不信的?”

桃花眼转动,浸出甜滋滋的喜气:“不信你来看。”

她用衣袖挡住众人窥探的视线,桃鸢微微愣住,生出大庭广众之下与人做坏事的冒险感。

温润纤细的指节搭在陆漾下颌。

指腹擦过她的唇。

陆漾眨眨眼:不折腾了,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害怕蹦出来再把人惊着,她佯装稳住,眼睛东看看西看看,落在鸢姐姐挺翘鼓起的胸房。

周人参加盛宴多是爱穿能彰显好身材的衣装,拿陆漾穿在身的这套裙衫来说,突出的是她长腿细腰,比一般女子更为高挑俏丽。

再者她十八岁的小女郎,论‘本钱’也比不过在场丰美的女人们,没必要扬短避长。

可桃鸢不这样。

她不需要靠‘大小’来显扬天生的美。

她站在那,就是美的化身。

若往前加一个字儿,是完美。

肤色、五官、身段、气韵,无一不是见之忘俗的存在。

京都男子对她垂涎者多,更多的,是那日六九巷陆漾见过的如张不四那样的人,拿桃鸢当神女敬着、捧着。

若一直在神坛待着还好,一旦走下神坛,会激起信众满心的不甘、不忿。

像美梦破碎。

陆漾自知盯着姑娘家那处很是失礼,可她总觉得那处比她初次所见的,大了一圈?

抬起眼,对上桃鸢分外认真的眼睛。

“你张开嘴。”

“……”

陆小少主耳朵烧起来,忍羞对喜欢的姑娘百依百顺。

两人猫着腰搞小动作,说显眼没那么显眼,崔玥往这边瞥了眼,继续陪老太君说话。

桃鸢较真了,很用心地检查陆漾牙好不好,有没有说大话。

陆漾局促地僵着脊背,莫名其妙想起被主人检查牙口的马儿,顾自窘迫一会,思绪跑马,兜兜转转回到桃鸢看起来就娇软的唇。

她心跳得热烈,桃鸢百忙之中分出神来瞅她。

陆少主眼尾飘出一缕绯色,此刻惦记的是破庙那晚姑娘亲吻她唇瓣,不仅如此,闹到无法收场时还咬了她。

“确实不错。”

桃鸢松开手。

白净整齐的一口牙,里里外外和她人一样,不藏污纳垢,闪亮地能发出光来。

“这、这就检查好了?”

“不然呢。”桃鸢语气微怪:“你从小到大没少吃甜罢?”

“是呀。”

“那你怎么没坏牙?”

“这……”陆漾放下衣袖,一张小红脸暴露人前:“家中养着牙医,定期护牙,怎么还会有坏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