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很有可能

黄昏极美,马蹄哒哒地走过冗长繁华的街市,最终停在卢家门前。

卢家,洛阳有名望的大族。

陆漾先行跃下马背,转身扶桃鸢下马,因清晨龇牙咧嘴不够威风的缘故,她这一跃分明存了炫耀显摆的意味,身姿利落潇洒,有清风之明朗痛快,桃鸢多瞧她一眼,暗道她年纪不大,心气怪高。

也不怕显摆不成再闪着腰。

这般想着,她不放心地摸摸这人细腰,陆漾被她摸得心猿意马,到底是在别人家门口,她按住那只玉手:“我好着呢,想摸回家再摸?”

桃鸢眼神奇怪,这话说得,像是她多欲。求不满缠着陆漾一样。

她羞也不放在脸上,只在心里一闪而过,转念再想,又存心摸了两把掌下那段细瘦柔韧的腰肢。

陆漾被她摸得又痒又想笑,还有点说不出来的隐秘刺激,桃花眼弯弯,深情地注视桃鸢,看得人不好意思。

桃鸢施施然地放过她,整理这一路行来被风吹歪的衣饰。

卢家的门子一早见了这两人,先是被两位女子出众的相貌气质倾倒,没一会就见各有千秋的贵人旁若无人地眉来眼去,脚丫子想也知道二人是一对妻妻。

他嘴角一抽。

这儿还有个大活人杵着呢!

桃鸢整理好自己的仪容,抬眸见陆漾一味看着她笑,心尖顿软,抬手为她理了理衣领和耳边碎发。

冷冰冰的人恍惚有了贤妻良母的成熟美韵,那门子看得眼睛发直,脑筋转了转,再看桃鸢穿着正三品官服,冷不防反应过来,急忙收回视线。

能站在镇偱司统领身边心安理得享受美人恩的,那便是陆地财神康宁侯了。

陆漾先前风雨夜闹得那一遭委实震慑人,才走到门前,门子朝她行了大礼:“见过康宁侯,见过统领大人!”

“有劳通禀一声,本侯与夫人想见一见贵府大妇。”

她话音刚落,门子低着头伸开手臂:“两位贵客请。”

将人迎进门,他忙不迭向府中主人通传。

小半刻钟不到,卢家家主急忙赶来:“君侯和统领齐至,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世家盘根错节沾亲带故,若桃鸢没叛出宗族,恐怕这会还得管此人叫一句“干叔外公”。

她没开口,开口的是陆漾:“家主客气了,此番不打招呼便登门,是我等失礼。”

卢家主忌惮两人的权势和说一不二的性情,谨慎问道:“可是为公事前来?”

他看向桃鸢。

这位镇偱司统领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把火剑斩薛四郎,第二把火灭东阳侯三族,第三把火是她妻妻二人合伙放的。

陆漾雨夜掳人、三块金砖拍死薛威,雪花似的状纸告倒鲁阳公一门,镇偱司出了很大力气。

“不是为公事。”桃鸢轻声道:“是有一些私事请教大妇。”

府上的大妇即为卢家主原配。

听是私事,这位家主心情放松:“好,好,快里面请。”

正堂。

卢家大妇被下人簇拥而来,卢家主对女子间的私事不感兴趣,说过场面话识趣退下。

“是你?”

看清人的刹那,卢氏表情丰富而复杂。

要说卢氏给桃鸢带来最深重的影响,便是春柔坊无意窥见的那一幕打开她年少好奇的大门。

她曾毫不避讳地当着小辈的面与坊里的‘小白脸’寻欢作乐,此刻桃鸢人站在这,她也只有一瞬的不自在,眼里的笑凝滞一晃,笑容有了亲和:“你怎么来了?”

她看向陆漾:“这便是鸢儿的小妻子了,陆少主、康宁侯,君侯近日在洛阳可谓出尽风头,世家人人避其锋芒,厉害得紧。”

陆漾被她那声“小妻子”说得稍微腼腆。

瞧她如此反应,卢氏眼睛一亮,不为别的,她最喜欢外表看起来乖巧,骨子里行事无忌的人了。

看清她眼神的变化,桃鸢心里一咯噔,挽着陆漾的手挺身迈出半步:“此行来是有一些事需要夫人帮忙。”

卢氏笑起来风情万种:“哦?何事?”

她眼睛不离陆漾,明目张胆地朝人抛了个媚眼。

“……”

陆漾头皮发麻,忍着不悦站在那。

“夫人。”

桃鸢语气生寒。

小辈如此不经逗弄,卢氏也不欲得罪桃鸢,懒洋洋坐在椅子,浑身仿佛没有骨头:“说罢。”

“晚辈想知道阿娘与那年轻道人的纠葛。”

“……”

卢氏脸上的笑微微僵硬:“你说什么?”

桃鸢眉目清冽地直直望过去。

她无愧镇偱司统领之名,一双眼睛,好似能看透人心,看破蜜糖包裹的谎言。

卢氏嘶了一声,道了句有意思,又看向陆漾,见这位财神全然惯着妻子的泰然模样,低头笑笑。

“崔玥有你这么一个女儿真不知是好还是坏,你也不愧是她的女儿,连亲娘欠下的风流债都要抖搂出来。”

她果然知道那些往事!

“陆少主,沏杯茶不算过分罢?”

陆漾谈笑自若:‘不过分。”

一盏香茶送到卢氏手边,她低头轻嗅:“值了,这辈子能劳驾陆地财神为我这贫贱妇人沏茶,很值当了。”

她慢悠悠品味茶的香气,一心沉浸在茶道,仿若忘记要为人解惑。

桃鸢和陆漾挨着坐在她下首位置,个顶个的沉得住气。

晾了她们好半晌,卢氏放弃兜圈子:“你们既然来问,我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实这些事说给你们听也合宜,这几年我无聊乏味得很,正愁不知说点什么。

“你们来了,那我就没必要为阿玥瞒着了。”

“多谢夫人。”

卢氏瞥她一眼:“我虽不是你阿娘的亲婶婶,胜似亲生,你叛出宗族,我也不稀罕劳什子宗族,若你们看得起我,就喊我一声叔外婆罢。”

陆漾与桃鸢交换视线,两人异口同声:“叔外婆。”

“哎呀,痛快!”

卢氏摔了手里的茶杯,惊动守在门外的下人。

“都滚出去,少打扰我与亲戚叙旧!”

她性子疾如风说来就来,下人们不敢冒犯,灰溜溜走开,以至于正堂四围除却风声,竟无旁的响动。

可见御下之严。

“这小辈里面我与你阿娘交情最好,她喊我婶婶,我拿她当朋友,她少时骄纵、叛逆,活得像一把火,但火太灼烈,有时会伤害自己,也会伤害别人。

“阿玥当然有恣意的本事,她才高,看人看物与那些俗人不同,我原想这世上没人配得起她,可她到底是崔家嫡长女,世家崇尚联姻,她太优秀了,怎么可能逃得过?

“她还是不服输,不认输。

“崔家与桃家议婚的那段时日,她过得最为压抑,饮酒诗百篇,诗文堆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沾了酒香。

“我去看望过她一次,她红着眼说不认命,就是命运临到她头上,她气急了也要抽那该死的命运一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