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定余生

“呜呜呜,容总真的太太太会了,为爱撞车,我能磕到一百岁,等我死了,让我孙女烧给我继续磕。”南稚得知容总为爱撞车,导致自己右手粉碎性骨折,又差点瞎了眼睛后,感动到哭出声。

枫湖居。

顾星檀正在跟厨师学着熬骨头汤。

喝什么补什么。

此时听到南稚的话,慢悠悠道,“等你死了,我们也死了,到时候在地下相见吧。”

“呸呸呸,我死了你们都不会死!”

“我磕的CP永生永世!”

“生生世世都不会be!”

南稚声音不自觉扬高,惹得厨师们都在看她。

行吧,这大概就是CP粉的倔强。

顾星檀望着冒出白色热雾的补汤,忍不住出神。

什么代替他拿起画笔。

还不是为了鼓励她。

顾星檀睫毛有点潮湿,眼尾晕上了薄薄的粉。

南稚小心翼翼问:“老师,你哭了?”

顾星檀闭了闭眼睛,若无其事道:“才没有,被热气熏到了。”

好吧。

南稚没拆穿她。

静静在旁边陪伴。

片刻,女子轻哑的声音响起:“南稚,你说他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

南稚蓦然反应过来,“怎么可能!”

“我觉得容总是庆幸,庆幸他只是右手粉碎性骨折,而你可以长长久久,健健康康的陪伴他。”

这次。

顾星檀没有反驳南稚的话。

她能感受得到。

容怀宴在破碎跑车内,看到她的第一眼,是庆幸。

手术过后睁开眼看到她的刹那,也是庆幸。

此时听到南稚的话,突然懂了,他在庆幸什么。

从这一刻起。

顾星檀决定相信他。

相信他爱她。

相信他永远爱她。

相信他的至死不渝,生生世世。

放任压在心底那一株小小的嫩芽,肆无忌惮地生长成参天大树。

容怀宴出院那天。

他们去了顾夫人的墓园,此时山花遍地开放。

顾星檀依旧将‘闲杂人等’送的山茶扒拉到旁边,将自己捧着的那束放在最中间的C位,这才摸着墓碑道:“妈妈,我们来看你了。”

在心里无声祈祷:不是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吗,以后也要保佑你的女婿哦。

而后拉着容怀宴的衣袖一起蹲下,认认真真道:“谢谢妈妈保佑你平安无事。”

容怀宴望着墓碑里那个笑容温婉的年轻女子。

冷白指尖轻轻摩挲着已经由他随身携带的古董怀表,心甘情愿地喊了声:“谢谢妈妈。”

修复师大赛一共为期半年。

初赛,复赛,决赛。

初赛半个月,休息一个月后,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复赛,再休息一个半月,便是为期两个月的决赛。

难度越高,需要修复的时间就越多。

比赛期间,严禁见任何人。

无人监考。

每位修复师的工作间,都有24小时监控,观察修复过程。

包括修复期间修复师的状态,也列为评判之一。

顾星檀运气不错,比赛场地配备的工具非常齐全,除了毛笔画笔之外,也有其他画具,包括板刷。

初赛与复赛主要考修复技能,相较而言,并未有大面积接续画意的考核,所以,她都顺利通过。

进入决赛。

然而她很清楚,越往后,难度越大,而且竞争力越强。

决赛是各省选拔出的修复高手聚在陵城,一拼高下。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之前复试,用板刷接续画意,她已经感觉到吃力。

甚至于。

并未拿到高分,相当于擦边通过。

决赛前的两个月。

顾星檀几乎住在了修复工作室。

容怀宴右手恢复的很好,不过也只是外观看起来无事,实则被诊断为永久性损伤,持续复健中。

到现在还不能碰笔。

倒是熟练了用左手签字的技能。

此时俊美如画的男人正眉目松散的坐在窗边贵妃椅上,看着站在宽大沉香木桌前的女子。

她提笔作画时动作还是僵硬的。

顾星檀与容怀宴特意为她定制的十二生肖白玉画笔做斗争。

拿得是她最喜欢的玉兔画笔。

只是并未如往常那般,一拿起画笔开始作画,就会被魇住,持续高烧。

现在每每看到血,看到画笔,顾星檀脑海中浮现出来的不再是母亲自杀那一幕,而是——

破碎跑车内,男人抬起被鲜血湿润的眼睫,笑着对她说:别怕。

有人能不顾生死的保护她。

她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一次不行,就两次。

两次不行,就十次。

十次不行,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

只要能提起笔来,就有机会,再次用画笔画画。

顾星檀强迫自己不去看他,鼓足勇气,一笔一笔坚定落下。

容怀宴能清晰看到女子带着金丝边眼镜,认真提笔的侧脸。精致眼镜链轻轻摇晃,她也浑然不觉,只专注于面前的画。

珺璟如晔,雯华若锦。

他的太太,终究会叩开那一条通往浩瀚宇宙,锦绣山河的路。

不仅仅只是容怀宴的太太。

更是最优秀的古书画修复师,顾星檀。

昆曲茶馆内。

照常被包场。

仙气飘飘的长发美男子点了根烟,浑然不在意场合,与斯文皮相完全不想干的随性坦荡,“眼看着我小师妹和容公子感情越来越好,你就不着急?”

“我听说你家那位义父可是挺着急的。”

程惟楚嗤笑了声,“你不也喜欢小公主,怎么不抢过来?”

“天天听曲喝茶?”

周鹤聆沉默几秒,想到前几天顾星檀兴奋地跟他宣布,她已经可以再次提笔作画。

而后吞吐烟雾。

低低道:“我做不到,让她重新拿起画笔。”

程惟楚倒是不知道还有这茬。

略一思忖,便懂了意思。

脑海中浮现出他之前去医院看望容怀宴时,小公主撒娇的模样,仿佛跟谈姨未去世之前那样,天真无忧。

而非后来在顾家,面对他,面对顾叔,活像一只小刺猬。

容怀宴把她养得很好。

程惟楚极少吸烟,这次也朝着周鹤聆伸手要了根点燃,起初不习惯,咳嗽了几声。

薄荷烟草的气息,瞬间让他脑子清明几分。

“其实我一直在想,那天如果是我开车脆皮跑车遇见有人去撞小公主,第一反应是什么。”

“然后呢?”

周鹤聆见他不说话了,下意识问了句。

却听到程惟楚笑了:“然后——我认输。”

“因为我在想的时候,容怀宴已经本能的做出了选择。”

这次他笑得仿佛云开雾散,眉宇之间的戾气也消散几分。

周鹤聆夹着香烟的指尖顿住。

陡然反应过来。

原来‘想’已经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