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最后决战(下)

与此同时,戒律堂内。

贺准从药柜中找出了一堆瓶瓶罐罐各种极为罕见的药物。其实这些大部分都不是治疗的作用,而是辅助于各种酷刑,增加受刑者痛苦的。

他现在无法参与武力的战斗,就只能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情。贺准已经知道了压制圣痕药物的主要成分,他正打算在这些药物中寻找类似的,可替代性的东西。

“小贺医生,你是在做寄生物感染的特效药吗?”

——这是禁渊的声音。

禁渊跟着霍朝,自然也认识贺启初。后者不太喜欢什么教会式的尊称,更喜欢被称呼为贺医生,于是禁渊也就将贺医生的孩子称呼为小贺医生了。

“现在还不知道,我现在只是看看这里能不能找到一些能够压制圣痕的类似成分。”

贺准回答了禁渊的问题,他嗓音有点哑,还有些不易察觉的发颤,但是咬字很清晰。

父亲留下的情报只到曾经他给予霍朝的能够抑制圣痕的药物成分,并没有如何彻底拔除的方法。甚至关于当初是怎么治疗江瓷的,也没有任何提及。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现在没有任何办法拔除圣痕。

禁渊还是很关心他前主人的执政官的,毕竟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裴长云保养手段更好的人了。于是它继续问,

“裴长云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好,这个药能救他吗?”

贺准一愣。

“……情况很糟吗?”

他一直被关着,因此并没有具体见过感染者的情况和病症。

“对,很糟糕。”

禁渊语气沉重,

“医生说他现在已经过了潜伏期,如果不能在三天之内压制感染,阻止器官衰竭的话,那么很可能就没办法了……”

“这么严重?”

贺准脸色惨白,脚步虚浮,削瘦的身形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但神色还算镇定。片刻后,他深吸了一口气,问,

“能跟我说说他被感染后的具体症状和情况吗?”

“好。”

禁渊能够联系长梦,因此对裴长云的状态也很清楚。它开始跟贺准描述现在裴长云的状况。

其实皇家的医疗队也医术精湛,并不输于贺准,但是对于突如其来的寄生物疫病,他们现在还没有太多针对有效的办法。

虽然江瓷跟刚才说过裴长云和霍闲风都感染了,但是贺准好像当时实属没想到后者也会被感染。不过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因为霍闲风被感染的时候,霍朝的部分还没有完全被剥离掉,所以是有感染风险的。

贺准认真听着禁渊的描述,拼命迫使自己僵硬的脑子继续运转。

他这个人最特别的地方大概就在于,总是在每时每刻都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哪怕是在别人看来应该痛苦到理智尽失歇斯底里的时候,贺准依旧可以保持冷静,并迅速作出最合适的行动。

就像当初全家死去的时候,他没有哭,而是想尽一切办法活下来。就像现在莱茵斯特死去,他也只是迅速将万般复杂的情绪压下,然后一秒也不停歇地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但在这时倾听禁渊描述的时候,贺准的余光还是忍不住朝地上那个男人的尸体看去。

这时候的莱茵斯特就像是当初的克里斯,他的脖子几乎被砍断大半,只余下一点点皮肉和脊椎连着,因为刚才江瓷粗暴丢开的动作,男人的头部和身体的角度正以一种畸形的角度扭曲着。

但是不同于死后眼睛瞪大到要突出来的克里斯,莱茵斯特是闭着眼的,表情既不狰狞也不扭曲,而是平静,甚至嘴角微微上扬,仿佛不曾感觉到任何痛苦,倒是觉得解脱和愉悦。

莱茵斯特死了。

“……”

贺准不知道说什么

从那个血淋淋的夜晚之后,他就从未停止想象过手刃仇人的场景。贺准见过很多电影里那些终于大仇得报的画面,主人公要么痛哭流涕,要么歇斯底里大笑,又或者发疯发狂。但他现在好像还没有太多特别的感觉。

贺准什么感觉都没有,就是觉得全身发软没力气,他觉得好像呼吸都有点困难。

但现在情况紧急,而江瓷也正在跟最危险的敌人生死搏杀,所以贺准现在必须保持理智和清醒,他不能倒下,他得想办法帮忙才行。

“小贺医生?小贺医生?”

“……啊,我在听,我在听的。”

贺准眼睫颤了颤,呼吸急促,就像是喘不过气。他确实没有走神,只是开口说话对他而言现在有点困难。贺准其实清楚自己现在状态的原因,他也深度进修过专业的心理学,只是不愿意深想。

就在这时,贺准像是发现了什么,整个人猛然一震,然后迅速朝着莱茵斯特跑过去。因为突然的动作,发软的腿没能跟上前倾的重心,他直接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很重的声响。

“小贺医生!”

禁渊其实这一刻无法分析出贺准的行为动机,而它现在还差在大门的密码锁上,因此只能看着青年狼狈地摔在满地脏污的血腥里。

“没事……我没事……”

贺准的语气很平静,只是嗓音发抖。重重的摔倒并没有阻止青年的动作,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努力了几次发现实在站不起来,于是干脆朝莱茵斯特的尸体爬过去。

就像小时候他爬向那台救命的医疗舱一样。

几分钟后,他终于狼狈万分的爬到了那个男人的尸体身边。

——贺准的确是发现了救命的东西。

因为他看见莱茵斯特身上的圣痕出现了怪异的变化。

当宿主死去,圣痕并不会立刻也跟着死去。贺准见过克里斯死后的样子,那些圣痕会汲取掉他尸体里的最后养分,足足几个小时之后才会失活死去。

但是莱茵斯特从死亡到现在不到半个小时,他肩膀处的圣痕却像是被什么灼烧过一样,变得焦黑干瘪,就像是一块新鲜的血肉变成了烧焦的碳化体一样。

莱茵斯特没有遭到电击,所以这样的现象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什么……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是肩膀这个地方……”

贺准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寻找着关键点。他闭上眼,仔仔细细从回忆里寻找着每一个细节。最后,回忆的画面定格在江瓷抓住莱茵斯特的肩膀将对方丢开的那一瞬。

而那个时候,江瓷的手腕被曼德拉划伤了,所以他抓住莱茵斯特的时候,是满手的血。

贺准猛地睁开眼。

是了。

江瓷是唯一一个当初因为母体感染圣痕后的治愈体。但这件事就只有裴长云那几个人知情,又是绝密且被刻意淡忘,所以其他医生不知道。而裴长云和周九鸦又不是专业的,想不到这一点也很正常。

怪不得,怪不得他父亲没有留下任何关于治疗圣痕感染的方法,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真正的治愈方法被他父亲直接留在了江瓷的身体里?